二人齐齐往屋外的廊上看去,只见辰王沉着一张墨黑的脸,默默的将身边的侍卫遣走,他身上月白色的长衫衬得他的肌肤更加透亮白皙。
他面色阴沉不定,看向疏君的脸仿佛要喷出火来,而站在他身边的愉禛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止不住的摇头。
几人见了礼,疏君看见他就来气,可现下也只能忍了,只想着日后找他算账。
沈徽清目光扫过面不改色的沐卿,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只听得她道:“王爷以前答应过我什么,现在也最好不要食言了。”
她像是护犊子一般,生怕他吃了他。他捺下心中的怒意,看着她警惕的双眼,轻轻笑了两声:“早就食言了不是吗?”
他明快的看到她脸上闪过一道狠色,又笑道:“要想食言,不过是一两句话,一两个动作的事,有什么可在意的。而且我今日来是传陛下的口谕,不是来给你拌嘴的,看你的样子,难道是想抗旨吗?”
疏君心中冷笑两声,只想骂他不知羞。她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突然抬起了左手,将两根手指弯成一个曲字,随后不动声色的在脸上一刮,笑道:“这抗旨我可不敢接,王爷请坐,直说便是,这里又没有外人。”
“是么?”他淡淡的扫过她身后的人影,也学着她的样子,不过却没有将手指刮在脸上,反而轻轻的放在唇边,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如此,我也不再顾忌,这件事也需要辛大人出一份力。”
他随着愉禛落座,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正色道:“骠骑大将军状告镇国公一事,现交给刑部处理,只求小惩大诫,无需过多处理,反正不是什么见的人的事。”
堂堂一个大将军在家被人毒打,还不了手也就罢了,居然还闹到了刑部,当成是小题大做。
疏君微微点头,又见那副模样,心中气恼,便耐着性子道:“我会去处理的。”她转头看着愉禛,眼中带着恳求道:“三哥,我先送辛大人出去,你陪……”
“小姐!”
这声惊呼让她浑身一震,立刻停了话。只见绿抚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满头是汗,一脸的无措,又见沈徽清也在,便施了一礼,随后贴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只见她听后,豁然从椅子上站起,刚端在手里的茶杯被打翻在地,摔得破碎。她的眼底空洞无比,抬脚就往外走,口中喃喃道:“他怎么能带走它……”
愉禛知她这副样子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拦住要追出去的绿抚道:“发生何事了?”
绿抚咬着牙,喘着气道:“二公子要将雷云送走!”
“二哥又在做什么!”愉禛也是急了,怎么一点都不歇停。他一挥手,绿抚如临大赦,提起裙摆,赶紧追了出去。
他面色焦急,略向二人拱手道:“二位赎罪,先容我去看看,”他大声对外喊道:“来人,上茶。”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适才人都走完了,沈徽清就算对沐卿再有意见,也不想在整个节骨眼上闹出来。加之二人委实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便什么也没说,等了好一会儿,又听后面闹的厉害了,两人才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不合规矩,可若没有二人过去,只怕她真的要砍下自己的手指来。
众人先从纤羽阁一路闹到茶房的外边,丫鬟婆子一拥而上拦着从后面追出来的疏君。明恩用一根粗麻绳拴在雷云的脖子上将它拖行很远,江离跟在身后,头也不抬的就要离开,他的身边还跟着被丫鬟搀扶着,面色惨白如魅的钟言。
二人行径的鹅卵石上一直滴着暗红色的血液。
疏君在身后哭的伤心,渐渐转为撕心裂肺的叫喊,她吼道:“它在我身边这么几年,我知道它不会随意咬人,你也知道,你带着它出去打猎,你知道的,你也知道它对我多么重要。”
江离让明恩停下,转头看着她哭花的脸,心中于心不忍,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的怜惜:“我知道它对你重要,可它就是咬了人,只是将它送到野外,你还会见到它的。”
这样的结果虽然疏君一时无法接受,可是她也只能承认,正要放弃挣扎,可是钟言的话却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泼下。
钟言捂着手上被血染红的纱布,哭求道:“哥哥,可是它还是会回来的,我怕它还会找我。”
她这是要它死呐。江离面上有过一丝犹豫,可是片刻之后便化为了坚决,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她知道他会杀了它,因为钟言,他会的。
她一脚踢开拦住她的丫鬟婆子,走到江离的身边,哀声道:“二哥,我可以让你带它走,但是你不能要它死,它若是死了,你要我怎么活?”
江离听完她说的话,反手就是一记狠厉的耳光,打的她晕头转向,噩耗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它重要,还是你的家人重要,为了它你难道就不想活了,那你把我们这一家人放在何处。”
它也是她的家人,最后的一个。
她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幸好有绿抚和秋嬷嬷扶着,才没让她倒在地上。
秋嬷嬷想起太后的话,便低声道:“殿下,太后让您一切以大局为重!”
疏君甩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大声道:“这是我的私事,让她不要再来命令我,我受够了。”
秋嬷嬷还想上前来,却被绿抚挡在了外面。
疏君终于将目光锁在钟言身上,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只觉得恨,觉得恶心。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它咬了你一根手指,我剁一根自己的给你,可以吗?”
钟言似乎很怕她,迈着小碎步躲到了江离的身后,闷声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疏君很讨厌她用她那副胆小天真的模样去找人疼,她当即打断她,大声吼道:“它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去咬你,你不去招惹它,它怎么会咬你,可它犯了错,是该我来受罚,不是吗,你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你就是要看着我生不如死,就是要我无家可归,就是要让我永永远远的消失在你们的面前。”
“胡说什么!”愉禛赶来站在她的身后,安慰道:“二哥不会杀它的,二哥就是先让它去思过,等它知道错了就会回来的。”
江离将头别在一边,并没有看她,也并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他这是默认的,她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问道:“二哥,我可以跟它一起去,像以前一样,在静思庵,好不好,就在静思庵?”
江离抓在袖边的手微微发紫,青筋爆出,极是忍耐,犹豫不决。
钟言见自己受了伤,原本将要成功的计谋将要失散,便不住的啼哭道:“哥哥,三哥,万一它不思悔过,依旧仇视我怎么办?”
愉禛的脸色不大好看,斥道:“七妹,你又在胡闹什么!”
他实在不懂,以前那个乖巧不已的人现在怎么变得这般无理取闹,时不时的要闹出一点事出来。
可是她的话在江离听来像是警告,他终于放开了手,沉声道:“愉禛,你别管,咬了一次,自然会咬第二次,你不能因为宠疏君,就要这样无端纵容于她。”
愉禛仿佛被气笑了,他反驳道:“二哥,你别说我如何,就你看看你自己,你难道没把七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吗,就现在而言,我为何不能管。”
“愉禛!”江离提高的声音:“你不明白!”
“我怎么就不明白了,是对你,还是对这件事。”
疏君趁着二人争吵之际,夺过玄云别在腰间的长刀,大声打断他们道:“好了!雷云咬伤她,理应受罚,无论对错,都是我的错。”
她怔怔的看着江离恼恨的脸,苦涩道:“我还她一根手指,这样就两清了,别带走它。”
她欲举起长刀,手起刀落,然而在半空之中就被人截下。虽然她知道这是意料之中,可是没想到反应最快的居然是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沈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