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城郊和风骀荡,马车碾踏过山石上苔痕幽绿,瀣气空濛处山似愁眉巍巍盘卧,曲水为醉眼澹澹其华。
风送暗香来,近些便闻笛声呜咽。
隐约是姑苏行的古调,却被那人吹得且悠且长。浮岚环萦其间,青山如洗,蝉鸣缱倦。笛声仿佛更近了,不知过了多久,江琊往窗外一望,水云山庄的四字木匾亦能看出个骨络。
这便到了。江琊拾步而下,入了山门,但见擂台其间已是人头攒动。
遥遥传来衣袂破空之声,傅浊一袭苍蓝锦袍,持玉笛自高台掠身而下,清俊温雅恍若神祗。
“诸位!”
“此番剑典,在傅某家中行办。来了即是客,望诸位切莫拘束!”
台下叫好声不断,傅浊顿了顿,又道:“历届大典的规矩不消傅某多言,今日剑典,也为列位准备了不小的彩头。”
只听一段掌音清脆,各派掌门携宝登上擂台,耳边只闻“东海琉璃白玉杯”“寒山送雨图”“绮纹青石端砚”报的敞亮。
彼时傅浊已宣布剑典即刻开始,一个瘦长汉子早已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台阶上,笑喝道:“待俺做第一个!”
须臾间却是一阵劲风袭来,直推得他一个趔趄。那汉子双足猛顿稳住身形,转身目光电扫,厉叱一声:“谁?敢坏爷爷的好事!”
“秦老二,也不瞧瞧你那副磕碜样子,怎配做这论剑大典的头首?”跋扈语气却是一黑袍的中年男子所出,言罢径自迈上台阶便要做第一个。
秦龙大怒:“放你奶奶的狗臭屁!”
“我不配,难道你杜天洲便配!”
粗同树干的手臂暴涨两尺,欲要捏碎黑袍人脖颈,那黑袍人灵巧避开脚掌在他臂上一撑腾身跃起,不与他多缠夹,飘飘落在擂台之上。
秦龙见他已上得擂台,心下忿忿不平,暗骂道:“且看这小兔崽子如何打法,说不定,让人把蛋黄子都给踢出来!”
傅浊淡淡一笑,不发一言静看黑袍人是何动作。
擂台上的男子衣袂浮动,话音铿锵,平添一股潇洒之态:“我便是杜天洲。”
“承蒙江湖上的朋友抬爱,捡了个穿云手的诨称。今日得做头首,不知座下诸位,谁愿同我比试一番?”
潜移默化间这剑典已变为小辈们争勇斗狠的主场,自大辛开国以来,法度刻板森严,已有几十个大小帮派被灭门,余下众派势力盘根错节,又大多依附朝野,各派掌门人晓得台上输赢,行得不当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各自心知肚明,只放小辈们在擂台之上过招,久而久之论剑大典便成为遴选武林新秀之地。
众小辈们皆不愿上去比试,须知杜天洲不使兵刃,公平起见攻擂之人自然也不能使,而长于近身肉搏者于小辈弟子中却是寥寥无几。
半晌,众人头顶极快地掠过一片云色,悠悠落在杜天洲对面。
那人面庞清俊,想来也不过二十岁出头,华袖一扫,向杜天洲作了个揖:“姑苏,孟岐生。”
众人见他通身打扮,只道不知是那处的野狐禅。杜天洲乍听这名字耳生的很,心中忖度姑苏何时出过这号人物,言下已是不以为意。
“倒是杜某孤陋寡闻了,竟不晓得何时武林中出了孟公子这般人物。”
此言已略略显出轻慢之意,孟岐生听在心里也不道破,当下淡淡瞥了一眼杜天洲,风声遽然,他纵声笑起。
“岐生乃一无名之辈,有幸赴典同列位英雄讨教便已心满意足。”
“杜老前辈,您可莫要手下留情啊。”孟岐生沉声道。
言讫袖风已扫向杜天洲面门,杜天洲剑眉微轩,倒是灵敏机变,跨出一步向右侧闪避,转身骈指如剑直向孟双目刺去。
孟岐生迎上双掌微伸将杜右腕拿捏在手,杜天洲面寒如水,震腕挣脱开去,而那孟岐生本就没用几分内力是以身形极稳,周身要穴防得密不透风。杜天洲见状,横肘直捣孟胁下曲池,此一招渔郎问津看似平平无奇,却是穿云十三式之中一大险着,遇强则强,气力千钧。
孟岐生淡淡一笑仍是不动,杜天洲突觉肘间一麻不禁面色一变:姓孟的竟会使那借力打力的鬼门道!
不过几个照面,孟岐生攻势凌厉,倒是杜天洲自觉气海翻腾,内息紊乱,面色渐渐铁青,孟岐生瞧出便宜,卖个破绽打出一套半字形拳明月落川山,提掌拔山海向他肚腹劈将开去,杜天洲不敌,仓皇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秦龙大声赞道:“孟少侠好俊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