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悦行一时半会吃不准谢明望说的他知道的事情是知道什么事情,但是确实他是真的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是谁知道谢明望知道不知道呢,他若是直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去,那谢明望不知道也知道了,他不就闯下祸事?
于是顾悦行道:“知道一点,怎么样?”
谢明望还真的没法拿他怎么样。
因为谢明望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要怎么样。
谢明望叹气:“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原本以为,一个隐居人间界,一个归入宋城神仙居,这一辈子,就算是天地相隔了,谁知道啊.......”
谢明望大概想要说一句什么天意或者缘分,但是他没有,他最后咬牙切齿,道:“谁知道人心如此崩坏,竟然非要使坏到底,我倒是要看看,那曾寥寥心肠歹毒,要到什么程度!”
顾悦行对谢明望每次的固定模式都要习以为常了,他寻思着,自己这般都如此的淡定了,更何况是赵南星了,虽然说三人成虎,但是顾悦行觉得,谢明望一个人就可以赤手空拳打败一整个山头的老虎。
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抵得上一百只老虎,战斗力可谓是相当了得。
顾悦行道:“我有一句话吧......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要讲就讲,还吞吞吐吐,是不是江湖人了?谢明望很想来一句“既然不知道那就别讲了。”
而且谢明望可以肯定,顾悦行说的一定不是好话,或者说,一般以这种什么“当讲不当讲”开头的,也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谢明望一边唾弃自己该死的好奇心,一边故作冷漠地说道:“讲。”
这下轮到顾悦行舒舒服服的靠在了墙后:他跟着走近谛听旁边,也跟着走到了廊下,廊下拐角处,阴暗清凉,绕这一道雨廊穿花而过,就到了赵南星的院子,而顺着这个雨廊直走,就是蓬莱阁。络央并不住在蓬莱阁中,而是在对面的一处牡丹亭落脚。牡丹亭和赵南星的梅厅看着挺远,其实若是按照房屋布局来算,就在咫尺。
顾悦行一边感慨这布局的奇妙,一边道:“谢明望,我问你,你是不是铁了心觉得,那卍夫人就是络央的师父曾寥寥?”
顾悦行既然敢问,那么不管谢明望多么吃惊顾悦行的大胆,他也就还是说了:“是啊。”
果然,顾悦行沉沉的轻叹一声,看了看那雨廊不远的穿花长廊,这个角度,其实根本看不到穿花长廊的一点模样。
顾悦行收回视线,忍下了心中的叹息,道:“那你一定没少在赵南星面前提过你的猜测,因为你连络央都没有避讳过。”
谢明望道:“你是想要自责我,没有证据就妄下定论吗?”
“当然不是,”顾悦行摇头,“我信你怀疑是有依据的,你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寻到这个依据,甚至动了醉生梦死,说实话,朝廷和人间界对江湖来说,神秘都是同样神秘的,而虽然江湖对人间界的好感多一些,那也是因为不知。就好像百姓敬畏神灵,敬和畏,其实是同等的。但是百姓知道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抵抗神灵的,所以对于那种未知的力量,宁愿相信神灵是善意的,是怜惜苍生的,所以用敬来挡住他们位于神明未知的畏。”
“同理,百姓和江湖对于人间界也是如此,百姓其实只知道人间界是如同杏林堂一样的存在,他们还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一无所知,也不愿意知道。因为人间界力量太过于恐怖,他们可以救人,也同样可以杀人,而且因为能力优越,杀人无形,相比并不难......谢明望,你或许现在很莫名其妙,因为我说的这些话。”
谢明望一声不吭的站在墙下,阴影令谢明望的面色隐晦不定,他一直看着顾悦行,在他说话的这时间里。
出乎意料的是,谢明望最后笑了一下,他说道:“我不会莫名其妙,我知道,你或者自己都不清楚,你说这一通,到底顾虑是什么。”
“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你是害怕,你怕真的这一切,包括连月城的倾覆,槐安城的人命,青果城的少女和人骨,以及未来会发生的种种命案,真的是曾寥寥做的。或者说,真的是人间界的弟子做的。此事若是传出,别说百姓了,百官都会惶恐,因为人间界对于朝廷的渗透,实在是太可怕了。对不对?”
顾悦行还没来得及点头还是摇头,谢明望就继续道:“包括江湖,江湖和人间界扯上关系的时间已经并不短,你才成为盟主,就忙不迭的接了去刺杀朝廷大将的任务。你若是刺杀成功,那么江湖就势必直接推到了朝廷的对立面,那么江湖若是想要生存下来,就不得不主动或者被动的和人间界站队,再往后,若是查出来这些案子是人间界所谓,那么你们江湖也会被拖下水,为了江湖所有,包括你,还有哪些前任的盟主,退隐的前辈高人,宗师、求败等等,都不得不出面,受制于人间界。因为只有人间界翻身压制朝廷,江湖才有活命的可能。”
“或许你此刻在想,简直可笑至极!人间界怎么可能去争夺朝廷?难道曾寥寥还想当女帝不成?别忘了,人间界渗透朝廷许久了,朝廷中不少世家名门的贵子都是人间界的弟子,只是不同的是,一般来说都不是嫡子,正是因为无望继承爵位、家业、世袭,才去人间界学个本事,立命安身。可是既然大家都是贵族都是世家,凭什么一出生就分了个高低尊卑?自古以来都是能者胜任,能够成为人间界弟子的都是佼佼者,背得下百本医术,见得了事态兴衰,怎么就接不住一个小小家业了?”
谢明望道:“这一切我都知道,我知道里面的分寸!我也知道,江湖也好,百姓也好,哪怕是朝廷,对于人间界可能会反叛的事情都惧怕无比。这就好,老百姓根本不敢想神明若是毁世的可能性一样.......可是惧怕有用吗?惧怕了,回避了,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这事就不会发生了?”
顾悦行呼吸一窒,手里的剑不自觉的紧握了两分,他此刻不知不觉,已经挺直了背脊,他嘴唇动了一动,最后也没说什么。
说完了以上一通的谢明望沉默了一会,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难过的年轻人,心中忽然有些不忍,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艾子书这事,你也不算是做错的。”
顾悦行回头,听到谢明望说到:“屠城这事,孟百川确实做了,不过屠的不是连月城,而是另外一座。”
顾悦行一下子睁大眼睛。
他又听到谢明望说:“你知道为什么孟百川要带走木呦呦吗?你去查一下,木呦呦是为什么会成为难民的,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