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晰把大小琐事能安排的全都安排好,力气活儿帮不上忙,索性也就跟着这群妇孺来此寻个心安。
他一个大男人,混迹在一群妇人之中场面极其诡异。
可谁也没觉得哪儿不对。
毕竟谁都知道,以林大人的身板体格,除了发号施令外,他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这种琐碎活儿。
木桶里的草汁见了底,林明晰摁着酸胀的腰仰头看去,发现城墙上能看得到的地方都被抹上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的地方洒满了滑腻腻的油,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别说是梯子或是人,就算是只苍蝇来了也不见得能在上头站稳脚。
更多的地方被涂满了黄褐色的草汁,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刺鼻味道。
耳边响起的全都是接连不断的喷嚏声。
他抓着手里的帕子正反复回想城内的各个地方布置得如何,还没从乱麻般的思绪中捋出一个线头,身后就多了个很不起眼的人影。
站在他身后的女子瞧着极为单薄,手里还捏着一块跟林明晰手中一模一样的沾满了草汁的抹布。
她作势蹲下去拧抹布,用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大人,叛军已至八十里外,一时被咱们设下的陷阱绊住了脚,接下来的速度应该会稍微慢些。”
虽说稍微慢些,可慢下来的时间并不能让人觉得轻松。
毕竟刀锋已悬于脖颈之上,什么时候落下来血溅刀落,谁也不知道。
这种忧惧无形间带来的恐惧,或许比直面生死来得更为可怕。
林明晰把半干的帕子放在她拎着的木桶里,说:“书院那边安置得如何了?”
“人可都送走了?”
“送走了。”
“所有的孩子全都护送到了二百里外暂时安置,若是怀北守不住,会有人带着他们再往后退,只是……”
女子面露无奈叹了一声,低低地说:“杨先生等人不愿走,已经把书院腾空了大半,把城内无处可去的老弱全都带到了书院中暂时安置,杨先生还托我给您带了句话。”
林明晰微怔一瞬,抓起被草汁浸透的帕子说:“什么话?”
“杨先生说,他好酿酒,也好藏酒,书院中这几年陆续攒下来不少烈酒,如今全都堆到了书院门口。”
“他们都是文弱之辈,没有为您打马鞍前的本事,只能龟缩在后,但如果有一日城门告破,有那些烈酒相伴,他们也绝不会拖了您的后腿。”
林明晰拧帕子的动作僵滞在半空,顿了顿把帕子拿出来往城墙上糊了糊,淡声说:“我知道了,去忙吧。”
女子与周遭众人一样,拎着木桶去了别的地方接着往墙上糊草汁。
林明晰心神不宁地放下帕子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就被面带仓皇的郝婆子拦住了。
郝婆子这几年日子过得舒心又安逸,胖了不少。
一路连跑带喘地撵过来,脚步还没站定就开始扶着腰翻白眼,吭哧吭哧地喘了半晌,指了指身后的方向,着急道:“大……大人。”
“之前被关在家里的那些人闹起来了,说……说是要见您。”
“一定要现在就见,怎么都拦不住。”
郝婆子说的人,是盛京皇城中来的太监。
之前为怕耽误事儿,被林明晰和苏沅联手放倒后就都关在了林府内院。
可是……
林明晰恍惚了一下,诧异道:“两日前我不是已经派人把他们送出城了吗?”
“怎么又折回来了?”
郝婆子显然也是难以理解,搓了搓自己胖乎乎的脸,茫然道:“不知道啊。”
“我一开门就看到那个瘦长脸领头的,满脸黑气地站在门口,话也不说多的直接闯进去,张嘴就说要见您。”
郝婆子像是吓得不轻,搓着胳膊上还没消下去的鸡皮疙瘩,摇头说:“而且我瞧着那些人个个都跟刚奔丧回来的似的,脸黑得像锅底!”
“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林明晰呆滞片刻,想到这些人的身份,忍不住头疼道:“行,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