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血色侵染,如何从暗中剥离出光?
钱奇安满脸复杂,欲言又止的没了声音。
南正奇看向沉默的林明晰,沉声道:“清行怎么看?”
林明晰无声轻叹,低声道:“如若是想将此事闹到让圣上不得不铁血处理的程度,宋大人就必须得去,而且……”
宋朝晖去了就一定不能活着回来。
闫修势大。
之前浣纱城中密养私兵的事儿都成功脱身。
怀北之事若只是靠着人嘴去说,只怕是连他的一根头发丝也不见得能动得了。
他的那些党羽,必也能从中脱身得七七八八。
但是如果宋朝晖为此事死在了盛京,那就不一样了。
宋朝晖再不起眼,也是朝廷正儿八经有敕封的官员。
他为此事血溅盛京。
有当朝官员的一条人命铺垫在前,就是在逼着皇上不得不严查。
皇上对闫修的修剪之心早就有之,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元谋远是闫修的人。
就算是此事跟闫修没太大的干系。
也一定能找到机会将帽子往闫修的头上扣。
借着此事严查往下,拔萝卜带泥,必能掀起一番风浪。
只是……
林明晰心情复杂的苦笑了一下,苦涩道:“宋大人为官多年,性情纯善,若是为此事白白丧了性命,家中老母岂不可怜?”
南正奇难掩疲惫的闭上了眼,苦笑道:“你以为,你能想到的,宋朝晖想不到?”
宋朝晖什么都想到了。
但是他还是决定这么做。
无形中已经证明了他的决心。
“就算是你们不答应,他也会另择法子暗中进京,那样可能人都不等到盛京,就在半道上死不瞑目了。”
林明晰微微一怔,哑口无言。
钱奇安烦躁的咬了咬唇,不甘心道:“老师,难道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话出口,钱奇安就暗暗后悔。
南正奇若是能有旁的办法,何至于如此?
南正奇沉默了很久才哑声说:“宋朝晖无辜,怀北的无数百姓也很无辜。”
“舍小我而成大我,舍自身而成百姓,他死得注定冤屈,可若能借此揪出一串蛀虫,让受害百姓暂得安所,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奇安,他死得不亏。”
钱奇安眉宇间笼罩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彻底没了言语。
林明晰沉默着站在一旁,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南正奇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钱奇安和林明晰行礼准备告退。
南正奇却说:“清行留下。”
钱奇安走远后,南正奇才对着似有疑惑的林明晰说:“坐视不理的看着宋朝晖去送死,你可觉为师残忍?”
林明晰艰难的顿了顿,叹息道:“是残忍,也是大仁。”
宋朝晖若是不死,那这里发生的事儿,永远都不会真正的引起人的注意。
无人来查,无人知晓百姓之苦。
纵有无数冤魂在泥下哭喊。
也抵不过上欺下瞒贪墨之人的奢靡。
宋朝晖死在盛京,是惨烈。
也是成全。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让这里遭受的不平公诸于世人眼前。
只有先将暗暴露在光之下。
暗才会有被消除的机会。
只是一想到微弱的光要用人命鲜血去填,林明晰不可避免的僵了脊柱。
他哑声说:“可宋大人,属实无辜。”
南正奇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默了许久才说:“可世人生来,谁不无辜呢?”
“没有这样的傻人去送死,何来清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