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禁中会通门前跪了一地的官员,无数如狼似虎的禁中禁卫四周团团围住,女帝赵萱铁青着脸站着,旁边小心伺候着的正是司礼大太监张公公,旁边业已不少御史言官趴在地上,屁股上血污一片,那些跪着的官员视而不见,依然长跪不起。
大理寺卿马宏学跪在最前面,正昂着脑袋大喊:“文死谏,武死战,先帝曾言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誓不诛大臣、言官,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陛下今日之举止,非圣人明君之道,臣马宏学请陛下收回成命。”
“天下者,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马宏学旁边文绉绉说话的正是权御史中丞,“今陛下无故将皇太后下狱,臣等怎不死谏......”
远远的,站在外围,雨少白看了扑哧一笑,今儿可是瞧着热闹了。
他在后面瞧了半晌,就看见一个个名臣大儒把女帝说得面红耳赤一文不值。
这景阳公主他倒是没怎么见过,可毕竟是赵家人,长的也是倾国绝色,还与赵娴有着七分相似。
只不过此时女帝,小脸被这一帮御史气的煞白,后槽牙都咬的紧紧的。
要是再没人解围,今天这大内之中必定血溅三尺。
想来他要离开京城前往海阳县,新女帝这一道堪是肯定要过的。
如今新女帝遭难,岂不是好机会?!
雨少白眼珠子转了转,直接离开了人群,走上了前去,朗声道:“家事,国事,天下事,此乃管家关起门来的家事,官家的私事你们倒是管的宽,有那闲工夫怎么不去管管民间疾苦?不就是母女拌嘴吵架么,你们一大帮子人跪这儿威胁,我看庭杖还是轻的......”
他这大逆不道的语言顿时让一干御史谏官怒目而视,权御史中丞当即涨红了脸,“你你你......”
你了半天,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连声咳嗽起来。
“臣,西北侯雨少白叩见陛下。”
雨少白越过众人走到新女帝赵萱跟前假意儿要跪。
那盛怒的赵萱一瞧他向着自己说话,顿时气消了三分。
她没见过雨少白,此时看了看雨少白,心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厂厂督?果然倾国绝世之姿,只一眼,便让人心旷神怡,不愧是民间传言的万年狐狸精转世。
不过眼下要交流恐怕不是时候,赵萱看他说话似乎胸有成竹,不若叫他说说,看看能说出什么道理来,“西北侯快快请起。”
雨少白眼眉通挑,既然说话了,无论如何都自然是要帮官家的,于是便说:“陛下,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来的正是时候,尽管说来无妨。”
假意咳嗽了一声,雨少白昂首挺胸看着一干御史谏官,宛如对方跪的便是自己一般,“何谓明君?何谓家国大事?在下看来,外则开疆辟土,内则国泰民安,便是明君,便是家国大事,你们这些人,朝廷养着你们干什么的?让你们操心国事,国计民生,你们呢?眼光尽盯着官家的家事,若是哪一天官家吃多了豆子在朝堂上放个屁,岂不是无君威严了?难不成还得告罪天下?”
他这番话用了些许内力,声音四下清澈可闻,偏这时候某位御史或许因为跪的时间太久而累了,居然放了个屁,顿时四下溟然,接着一干禁中禁卫和太监们个个涨红了脸,想笑又不好意思。
“那位御史大人,您看您,目无天子,居然当着官家的面放屁,该不该自杀谢罪啊?”
雨少白逮着机会,怎肯放过,那放屁的御史脸色酱紫,当真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地上。
“雨少白,你当真放肆。”马宏学黑着脸腾一下站了起来。
雨少白摇了摇手说:“马大人,别急,我还没说完了,请问各位大人,谁家没吵过架,举个手我看看,君子自重其身,自己还没管好,却倒管起别人来了?羞不羞啊,那个其身正不正的怎么说来着?”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赵蛮越众而出,走到了雨少白旁边。
“平阳公主兰心慧质,年纪轻轻便懂得这个道理。”雨少白笑眯眯看着赵蛮,倒是让赵蛮颇为欢喜,“可惜,这么多所谓国家栋梁,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殿中一御史长身而起,怒声道:“妖言惑众......”
“放肆,孔圣人的话都被你斥为妖言惑众,难不成你倒成了当今圣人了?”
赵蛮维护自家哥哥和情郎,自然不遗余力,那御史面红耳赤,一口气喘不上来,一张嘴喷了一口鲜血,昏倒在地,几个御史抢过去扶住他,对雨少白当真是怒目而视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一般。
“瞧瞧!”
雨少白啧啧有声,“各位一定把我烙上了奸佞小人的印子了,却没一个敢于回答我问题的,我还是那个句话,谁没在家中跟长辈拌过嘴吵过架的请起身,没人起?怎么?就许你们管皇上的家事,不许我管你们的家事么?民间俗话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怕就是各位大人罢!”
他心说自己反正是把当朝御史言官得罪干净了,何况日后离开京城,到了海阳县,随便他们参就是了,而且自己要娶朝阳公主免不得还得面对这些人,于是说话愈发刻薄,“各位大人打的好如意算盘啊,抬棺死谏,成就了清名,在史书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名留青史了,害得官家成了昏君,日后史书免不得写,不听台谏入言,帝庭杖数人,黜责数人,真是好算计啊,陷陛下与不仁不义之地,成了一代昏君,真是为清流名臣之道啊!”
这些御史谏官面面相觑,雨少白这帽子扣的忒大,即便是马宏学这样的清官也感到吃不消,却不知雨少白乃是扣屎盆子的专家。
“明日御史台可以挂一副对联,上联,说你行你便行不行也行,下联,说不行便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反正陛下昏庸不昏庸还不是你们这些人嘴巴说说么。”言尽于此,雨少白一脸冷笑。
上首女帝赵萱目瞪口呆,一干御史言官冷汗淋漓,四周张口结舌。
我滴个乖乖,西北侯这嘴也忒厉害了,愣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不佩服么。
正在这时候,首辅张忠正到了,他来乃是做老好人的,一头汗水一路小跑喊道:“陛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啊!”
他还不知道雨少白已把一干御史言官说得哑口无言,而赵萱此刻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正好就坡下驴,也不愿意当真便把这些个御史言官弄得一文不值,日后朝廷到底还需要他们,当下就说:“有张首辅作主,此事便交中书省商议罢!”
“清官难断家务事......唉!” 马宏学长叹一口气,一拂袖子,居然也不管自己前来的目的了,转身便走。
雨少白笑着喊道:“马大人,佩服,您已经弄明白了里面的道理啦!”
才赶到的张忠正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一干御史言官欲言又止,一个个起身,又有太监们把那些昏迷的御史们弄走,没一会儿功夫,顿时四周冷清了下来,雨少白这才说:“陛下,臣还有事启奏。”
赵萱此刻心情大好,今儿可是出气了,尤其马宏学,今儿却吃了个闷亏,怎么不高兴,笑眯眯的看着雨少白的手,道:“爱卿议和有功,此前兵部侍郎秦昱已经上禀看了,你有话尽管说,什么事情朕都答应你。”
他本来要说关于和大靖国走私镔铁、骏马之事的,此刻闻言倒是换想法了,什么事情都答应我?那还不赶紧提要求可就真傻了,“这个......臣跟朝阳公主的事情......”
赵萱一听,顿时则皱了眉头,抱歉说:“朕与皇姐从小一起长大,深知皇姐的心思,只是......太后......太后被朕下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