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薇怀疑地看了即熙一会儿,说道:“我想着把他送走,白日里人多,夜里又有门禁,你有没有办法?”
即熙刚想说话,贺忆城就拉住思薇的胳膊,哀嚎道:“思薇姑娘,你看我刚刚醒过来身体这么虚弱,你忍心就这么把我丢出去吗?”
“我……”
“你给了我祝符我才醒过来,你现在放我出去,我身无分文,又没有一技之长,若不是当街乞讨就得偷鸡摸狗,到时候心生歹念误入歧途,反噬了你怎么办?你要是收回祝符,那我就又晕了,你这么善良的星君怎么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呢,对不对?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让我多留一段时间吧!”
贺忆城双手摇着思薇的手,他脸色苍白,下颌青紫,看起来真有那么点儿可怜劲儿。加上语气感人肺腑,眼神真挚诚恳,很难不让人动容。
即熙对贺忆城可太了解了。他演技高超,舌灿莲花,能把那久经风月的名妓们哄的团团转,这点表演不在话下。他多半是身上真的没钱,在开辟出一条财路之前准备先赖上思薇。
思薇啪得甩开贺忆城的手,又惊奇又愤怒道:“你知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仙门百家在此,你只要被他们发现了就是个死!我凭什么帮你护你?我能放了你就算仁至义尽了。你要是敢作恶反伤我一次,我立刻撤回祝符。”
“你这么善良的星君大人,怎么会不护着我呢?”贺忆城开始拍马屁。
即熙自斟自饮了几杯花茶,见二人已经你来我往了一回合,便慢悠悠地提出贺忆城身上有思薇的祝符,决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贺忆城探究地看了即熙一眼,附和道:“这位夫人说得对啊。”
即熙于是趁热打铁道:“我刚刚遇见了小戚公子,他要在宫里学习一阵。我突然就想到,你要不也让这位红衣公子认你做个师父,给他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好了。”
即熙终于把话题引到了她想说的地方,而思薇不出意料露出了惊讶嫌弃的表情。
“什么?他比我年龄大,而且他也不至于没骨气到要拜我为师……”思薇话还没说完,贺忆城的奉茶已经送到了她手边。
“师父在上,受我一拜!”他流畅地鞠躬行礼。
思薇的话卡在喉咙里,僵硬地看着贺忆城的发顶。
贺忆城叹息一声,抬头笑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骨气又不能当饭吃。”
在不要脸这方面,即熙必须要承认贺忆城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她甘拜下风。
入夜之后,皎洁月光透过纸门落在地上,空气里细小的尘埃也清晰可辨。贺忆城躺在衣柜里,拉开柜门朝着对面床上纱帐里,那个模糊的人影说:“大小姐,你真的要赶我走啊?”
思薇白天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贺忆城的拜师请求,并且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你再说,我就把你交给仙门百家,让他们把你杀了。”那个人影语气硬邦邦地回答。
贺忆城枕着胳膊,望着漆黑的屋顶感慨道:“唉,也是啊。在这个星卿宫里,我遇见谁都是死路一条,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你要赶我走,那我就只能走啊。我真是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思薇安静了一会儿,说道:“你去找你的家人就是了。”
“还是算了吧。我是私生子,我娘是通缉犯,我六岁她就带着我投奔悬命楼了。现如今她早就去世我爹不巧也已亡故,正室家的哥哥横竖看我不顺眼,没要我的命已经很好了。”
“你少装可怜。”思薇不为所动。
“原来你也觉得我的身世很可怜啊,考不考虑留我多住一段时间?”
“闭上你的嘴睡觉!”
贺忆城哈哈笑起来,在思薇发作之前乖乖地保持了沉默。
18、禁步
夜半时分,思薇发出一声惊呼醒了过来,衣柜立刻被拉开,贺忆城慵懒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大小姐做噩梦了?”
思薇支起身子坐起来,抚着胸口平复着呼吸,贺忆城悄无声息地站起来下地,走到她的床边问道:“你没事吧?”
思薇吓了一跳,看着纱帐外模糊的人影,声音有些发抖地说:“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我武功不行,但是轻功挺好,走路自然没声音。”贺忆城偏过头,看了思薇一会儿,笑道:“我刚刚吓到你了,你以为我是什么?鬼?”
思薇的身影就僵住了,她色厉内荏道:“没有。”
“原来你怕鬼啊,刚刚做梦梦到鬼,吓醒了?”
“没有!”思薇就有些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堂堂巨门星君,居然怕鬼,应该是鬼怕你才对吧?”贺忆城一边笑一边撩起衣摆席地而坐,背靠着思薇的床边:“你放心,我身体这么弱,鬼来了也是先抓我。我在这里坐着,等你睡熟了再回去。”
纱帐里的人影转向贺忆城的方向,她好像看了贺忆城很久,然后躺回床上盖好被子,说道:“这是你欠我的。”
“是,我也没邀功。”贺忆城笑嘻嘻地说。
思薇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去背对着贺忆城,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里听见他规律的呼吸声。
这样的话,即熙也曾经对她说过。
她从小就怕黑怕鬼,当她和即熙还住在一起的时候,夜半她被噩梦惊醒,连带着把即熙也吵醒了。听了她的噩梦,即熙就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把自己的床推过来,和她的拼在一起,躺在她身边说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鬼都嫌弃,它们来了也是抓我不抓你,你安心睡吧。
即熙很奇怪,她明明是个天马行空离经叛道的人,却也会让人觉得可靠。
思薇听着贺忆城的呼吸声,低声道:“两个月,你只能在这里待两个月,然后你就滚。如果你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就立刻杀了你。”
贺忆城暗自笑起来,他转头望向纱帐里那个模糊的身影。这个骄傲的姑娘背对着他,说着别扭的狠话。
“多谢思薇姑娘啦。”
已经是深秋,还有晚开的桂花和落错的金色银杏树叶,和深红的墙面交映成美丽的图景。织晴,晏晏和兰茵从授学殿出来,转过墙角的山楂树,再转过一棵橘树,走上一条鹅卵石铺的石子路。
穿过一道圆形拱门之后,就看到枫叶间伫立的紫薇室。织晴上去敲门,却听见门后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收拾声音。
没多久,一个透着心虚的女声传来:“谁?”
“是我们,织晴晏晏和兰茵。”织晴答道。
门后的人松了一口气,只见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即熙从门后探出头来:“海哥不在吧?”
“海哥?”
“就是阿海,阿海没跟着你们吧?”即熙警觉地四处观察。
织晴她们懵懵地跟着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阿海的影子。即熙于是把门打开让她们赶紧进来,这鬼鬼祟祟的架势极为可疑。
姑娘们不由得紧张起来,兰茵问道:“师母,发生什么事了吗?”
即熙让她们围着桌子坐下,说道茶水自便,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布来:“也没什么,我给禁步换个绳儿。”
她打开那块布,里面的玉质禁步上赫然雕刻着富贵万年的图案。继第一次偷取失败之后,她再试了一次终于拿到了它。
织晴瞪大眼睛,捂着嘴巴道:“师母……你偷了雎安师兄的禁步?”
“这怎么能叫偷?我给它换个绳子就放回去,马上就弄好了!”即熙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声争辩道。
“那雎安师兄知道吗?”
“……不知道。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