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爷爷死了,你都不高兴?”钟大娃很奇怪。
宋招娣拿起书本拍拍大娃的脑袋:“死的是你爷爷,我们心里乐开了花,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别人会说咱们小肚鸡肠,跟个死人计较。”
“好吧。那我使劲忍住。”钟大娃抿抿嘴。
二娃忙问:“娘,是不是说爷爷以后不会再来咱们家?”
“对的。”宋招娣道,“你爷爷死了,你的那个奶奶也不好意思再来缠咱们。”话音落下,钟建国进来,“开车来的?”
钟建国“嗯”一声:“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煮些鸡蛋和鸭蛋留咱们路上吃。你再去学校请个假。”
“我先做饭。”宋招娣道,“你去买吧。”
钟建国点点头,就问几个孩子:“你们去不去供销社?”
“不去。”钟大娃道,“我要帮娘做饭。”
钟建国看他一眼:“我开车回来的。”
“你开车没有娘开车好。”钟大娃一脸嫌弃,“我不要坐你的车。”
自立忙问:“娘会开车?”
“娘开车的技术可好了。”二娃道,“特别快,跟飞起来似的。”
自立看向宋招娣,满眼希冀。
钟建国顿时觉得脑壳痛,到楼上拿着钱和票就去供销社,头也不回,走得很坚决。
宋招娣笑笑,就去院里掐一把葱叶,用最大的那口地锅做葱油饼。随后,又用炉子煮一锅青菜粥。
两点多,钟建国拎着大包,宋招娣两手空空,跟孩子们说着笑着赶去码头。不明真相的人以为钟家一家七口出去玩。
宋招娣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到了滨海市,他们就没急着回钟卫国家。找个国营饭店吃一顿,又去公园逛一圈,十点多了,一家七口才去供销社买点不用票,不限购的东西去钟卫国家。
钟大嫂没容宋招娣走近,就说:“我真怕你们不来了。”
“不回来会让人看笑话。”钟建国道,“人是搁家里,还是在什么地方?”
钟大嫂拿出一叠黑袖章递给宋招娣:“火化了。骨灰盒在咱爸家里放着。”
“那咱们走吧。”钟建国抽一个黑袖章,套在胳膊上就问他嫂子,“大哥也在那边?”
钟大嫂:“早上起来就过去了。”
宋招娣很好奇:“嫂子,他的身体挺好的,怎么会病危?”
钟建国的大嫂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钟建国:“我说了你别生气,到那边也别发火。”
“为他发火?”钟建国扯了扯嘴角,“我没那么大火气。嫂子,说吧。”
钟大嫂长叹一口气:“去年他摔断腿,虽然还能走路,但不能去厂里上班了。他也快到退休年龄,厂长就同意胜利顶他的班。等他到退休年龄,直接领退休工资。”
“挺好的啊。”宋招娣道。
钟大嫂摆手,一边锁门一边说:“我们以前也觉得挺好。”停顿一下,“建国,上次你哥给你打电话说咱爸病危,你知道是什么病?”
“急症?”钟建国问。
钟大嫂摇了摇头:“喝老鼠药。”
“什么?!”宋招娣踉跄了一下。
钟建国下意识搂住她:“慢点,看着路。”
钟大嫂:“我们也不敢相信。他出事了,你大哥去医院看他,碰到他邻居,才知道自从他不能干活,咱们又不愿意给他太多钱,赵银就天天骂他无能。
“其实也不算骂,反正就是唠叨,说得挺难听。赵银和钟胜利去上班,他一个人在家,没人搭理,就跟他那边一个在家照看孩子的老头说,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人家以为他说笑,也没当回事。毕竟整个筒子楼,没有几家有他家的日子过得滋润的。两个大儿子虽然跟他不亲,好歹工作都挺体面。人家也就没跟赵银说。结果,他第二天就去买老鼠药,回到家就全喝了。”
“那是谁发现的?”钟建国问。
钟大嫂提起这事就觉得丢人:“别提了,说出来我都觉得丢人。他喝了药,又后悔了,然后跑出来跟人家说他喝了老鼠药。”
“不,不会吧?”宋招娣瞠目结舌。
钟大嫂点头:“是真的。他一个邻居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送晚了,不一定能救活。赵银到医院里就骂她邻居,说人家故意的,还叫人家赔钱。他邻居因为这事去医院,才在医院里碰到你大哥。”
“大哥怎么说的?”钟建国问。
钟大嫂:“赵银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你大哥就说,别搭理赵银。”
“大哥这么说,赵银没找大哥闹?”宋招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