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陵说道:“起什么家?以后就退隐江湖了。当个老猎人那样都比混江湖的好。”任中凤问道:“那你不要老祖宗留下的基业了吗?”秦陵犯难道:“基业不基业的,四师叔和五师叔的仇总得报了。”任中凤说道:“随你怎么高兴,我眼下反正就杀卢定天一桩心事未了。你肩上担子重着呢,还要延续老祖宗的香火,还要杀萧遥卢定天。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些够你小子喝一壶的。”
秦陵问任中凤怎么杀卢定天,任中凤说道:“我再练个几年武功,能赶上他卢定天了,你和灵儿帮我一把,不就把他杀了吗?”秦陵在任中凤耳边咕哝着,任中凤也爱听他咕哝。两人还是高瞻远瞩的盘算以后的事情,才说着,外面有人咣咣的在门上敲了几下,压低声音说道:“凤儿,小陵子,是我。”任中凤对秦陵说道:“娘回来了。”任中凤忙披了外衫,下床点亮蜡烛开门。
钱贞娘身上罩着一件黑色布氅,连头都包住了,手中拄着拐杖进屋了。任中凤问钱贞娘:“娘那边的事情办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了?”钱贞娘说道:“昨儿个就过来的,看山下都是闲逛的武人。在山下待了一天,那边都打点好了,过些天去许老爷子那里把银票取过来就好了。”秦陵也披衣下床,任中凤一面穿衣服,对钱贞娘说道:“前两天这边两个师弟给萧遥杀了,他们又在山下设哨卡。我们没法子,只能破财免灾,给卢定天送去了两千两银子。又给山下那帮流氓武人们打点了一些银钱,这两天才消停一些。”
钱贞娘叹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们要嘛远走高飞,要嘛就去和卢定天决一生死。”任中凤说道:“还早呢,还得等几年才能去。眼下卢定天已经只手遮天了,咱们且得忍耐着他。”秦陵问钱贞娘:“夫人吃过饭的吗?”钱贞娘说:“不用劳动了,明早再吃。”任中凤给钱贞娘斟了茶,秦陵问任中凤:“姐姐馨儿吃的糕点放在哪里?”任中凤说道:“灵儿锁起来的,你看锁着的那几个柜子里。”秦陵拿出钥匙,踩着椅子乱翻找,找出任馨平素吃的糕点给钱贞娘。
钱贞娘给任中凤和秦陵说着去无双城的事情,对任中凤说道:“你的一些东西,我以前常用的几件物事,还有一些贵重物事,折卖银钱不划算。我托一家镖局运来这边,你们留神查收了。”任中凤应着笑道:“咱们破财免灾,给卢定天送了两千两银子过去。以后逢年过节的前辈说每次也得送去一千两。送个两年,这里的东西就都是卢定天的了,还不如直接送去嵩山给卢定天。”
钱贞娘叹道:“这样送,多少才是够的?偏偏秦掌门出了意外,不然咱们一拥去嵩山,杀了卢定天,索性一了百了了。”任中凤只笑说:“还得几年才能去。”秦陵说:“夫人尝尝糕点,这是馨儿平素吃的。”钱贞娘怪异的眼神看着秦陵问道:“你怎么还穿着肚兜?是凤儿的吧?”秦陵笑着手放在脖子后面摸摸,任中凤笑道:“是我送他的,带在身边怕弄丢了,我就索性给他穿上。都已经半旧了。”
钱贞娘鄙夷的说道:“还不换下来,像个大姑娘似得不伦不类。”任中凤笑道:“大姐姐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小陵子爱穿这个。上回特地给他做了一条崭新的。”任中凤笑着俯下身子去。
钱贞娘又问近来剑阁上的事情,她吃了两块糕点不吃了,任中凤把一碟子吃的只剩几块。钱贞娘洗漱一番后问秦陵:“我睡哪边?我累了,要歇息了。”秦陵说道:“夫人和姐姐睡床上,我睡这边椅子上就好,已经大半夜了。眯一会天就亮了。”钱贞娘念叨说:“这么晚了不睡觉,往那大半夜的折腾。”
任中凤接过钱贞娘解下的外衫说道:“我小两口子也在盘算一些以后的事情,没有折腾什么。”三人说着睡下了,第二天早上,任中凤把秦陵的肚兜换下来,往柜子里收好了。三人洗漱过,秦陵又忙着给楚王妃煎药端过去。用过早饭以后几人去秦廷敬那边,钱贞娘给秦廷敬说着打理无双城的诸般事务。
屋外弟子回报:“师伯,卢定天他们上山来了,让掌门带着弟子们出去接迎。”秦廷敬几人听了忙往外走,任中凤又吩咐钱贞娘:“娘在大姐这边屋里待着,千万别出去。”秦陵过去召集了师弟们,一众人到剑阁外。卢定天带着四五十个随从,在山路口处等待着。许灵儿走在最前面,众人迎过去。卢定天也往剑阁走来,他一身紫袍,满面春风得意的微笑,远远的向许灵儿作揖笑道:“许掌门,卢某这厢有礼了。秦兄,别来无恙。”他这殷勤唱喏是让秦廷敬诸人炫耀自己的盟主身份。
许灵儿止步对卢定天深深拜一万福,也向卢定天鞠躬说道:“剑阁许掌门恭请卢盟主金安,恭迎卢盟主光驾敝派。敝派上下不胜荣幸之至。”卢定天身后跟着狄思齐和释武等人,却不见萧遥。狄思齐也往前说道:“卢盟主有令,许掌门、秦二侠、秦公子几位无需行大礼跪拜,余下剑阁弟子一礼意思到即可。”剑阁弟子们本来没打算跪拜,眼下看去倒是卢定天勒逼他们跪迎。
弟子们心里窝火,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跪下去,参差不齐的唱喏说:“剑阁弟子恭迎卢盟主大驾。”狄思齐在卢定天身边高唱:“卢盟主口谕,剑阁弟子免礼平身。”弟子们私相抱怨着站起来。许灵儿嘴角带笑给卢定天打手势,秦陵在旁边说道:“许掌门说剑阁已备下淡茶薄酒,卢盟主诸位里面请。”秦陵奇怪在卢定天面前转述许灵儿的话,怎么有些次不能达意。
卢定天又打官腔和秦廷敬搭讪问道:“秦兄,玉体一向安好?兄弟进来杂物缠身,日日忙的昏头转向的。想来剑阁走走,和秦兄叙叙,总是不得闲。”秦廷敬也陪笑说道:“剑阁这几日正是柳绿花红的时候,卢盟主来的正是时候。在山上待几天,看看这武当山的盛景,可还比得上你嵩山。”卢定天笑道:“兄弟也是打算在武当山盘桓几日。武当胜景兄弟是早就领教过的,嵩山和武当山各擅其美,武当清幽,嵩山雄壮。兄弟这两日可要大饱眼福一番。”
秦廷敬笑道:“剑阁寒舍生辉、此乃剑阁莫大的荣幸。”卢定天又问许灵儿:“许掌门,剑阁近来可安好?听说近来多有武人们来武当山生事?”许灵儿笑着给卢定天打手势,秦陵在旁边笑道:“掌门说几个小毛贼来闹事献丑,不劳卢盟主挂心。倒是我五师叔前些日子去外面,无端给人杀了。此事剑阁已向卢盟主回禀过,求卢盟主给我们做主,找出凶手,为我五师叔报仇。”许灵儿忌惮卢定天,连杀害秦廷迈的人是萧遥狄思齐之事也不敢说。
卢定天笑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等我那边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就打理此事。不把凶手找出来千刀万剐给秦五爷报仇,我还有什么脸面来当这武林盟主?”弟子们听卢定天这说话,是要包庇狄思齐和萧遥。弟子们都嘿然不语,秦廷敬笑问卢定天:“卢盟主,我五师弟之死却是和少林寺又牵连,他是死前给人背后打了一掌,乃是少林寺的大金刚掌。卢盟主可知眼下少林寺残存的那几个和尚中有谁还会使这套掌法?”
卢定天沉吟半晌说道:“此事却难说,方丈大师武功臻于化境,像大金刚掌这等少林寺的上乘武学,他老人家必然是十二分的纯熟。释雄大师所擅的武功乃是韦陀禅指和佛掌,难不成五爷和方丈大师有过节?是方丈大师杀害的?不然放眼当今武林,能杀的了五爷的人,——兄弟托熟说句笑话,除了方丈大师,怕就只有秦兄你了。”
卢定天又忽然想起了似得说道:“对了,吴兄弟的大金刚掌也是炉火纯青的修为,不过吴兄弟这些日子一直在我嵩山,帮兄弟打理江湖事务。此事却不是他所为,这点兄弟可以当个见证。”
秦廷敬惊异的问道:“原来别派的武人们也会这少林寺的绝学?这位吴英雄是何方神圣?鄙人却没听说过。”卢定天打个哈哈笑道:“这人秦兄也知道,叫吴任,还俗以前乃是少林寺的高僧,释武大师便是。还俗以后复了他的俗家姓名。”秦廷敬喃喃念声“吴任”,说道:“久仰大名。”卢定天诸人都为秦廷敬这句突兀的客套话感到奇异。
卢定天忽然问秦廷敬:“秦兄,你可知无双城钱贞娘现在何处?”这句话很有些突袭的意味,秦廷敬猝不及防,也是一愣,随口就要说出来:“钱夫人正在武当山下清养。”任中凤机敏,抢在里头笑道:“我娘说爱广陵河那边景致清幽,去广陵河边隐居去了。卢盟主怎么忽然想到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