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陵揭起车帘,秦弘道看秦廷恭端正安静的躺在马车内,双手叠放在小腹上,身侧躺着两个弟子。秦廷恭默然看了良久,他伸出黝黑干枯的手,颤抖着去碰碰秦廷恭的脸又收回来,怆然说道:“我那晚一念之任,放过了他。不想倒自遗其患。”
秦廷敬在旁边说道:“希夷老人也是这般说,说这是天赐不取、自遗其咎。”秦弘道摇摇头,过一会又问:“老三临终前说什么了没有?”秦廷敬说道:“三弟只说杀了希夷老人给他报仇,还让小陵子替他给师父磕头请安。”秦陵听了忙说道:“也有卢定天一份。”秦廷敬说道:“对,卢定天也有一份。”
秦弘道点点头,任中凤拉秦陵的衣袖,秦陵趴在地上给秦弘道磕头。秦弘道拉起秦陵,秦廷敬走过去把方才被击毙的那位弟子的尸首抱过,放在马车里。一行人又回客栈去。秦廷敬问秦弘道:“师父,四弟五弟没过来吗?”秦弘道说道:“他俩还不知道你们遇到事故了,我接到你们的信就急急赶过来。虽然杀了那边的好些人,都是些蝼蚁之辈,怎能抵得上我们老三一条命?”
秦廷敬正走间,止步往回看一眼。萧遥远远的跟在后面。大家也都止步看着萧遥,萧遥走上来对许灵儿说道:“灵儿,我和你一起走吧?”许灵儿神情凄楚的看着萧遥,看了一会给萧遥打手势。秦陵这回不用许灵儿求他,给萧遥转述许灵儿的话道:“灵儿说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了,以后不要再来见他了,他不想再看见你。”
萧遥拉住许灵儿的手,嗫喏了半天却无话可说。许灵儿撅着嘴推萧遥离开。萧遥叫了两声灵儿,许灵儿使劲的跺了几下脚。两人四目相对的看着,不交一言。过许久萧遥才说:“灵儿,你那两个师兄我都好生安葬在襄阳城外了。”许灵儿低头不言语,秦廷敬几人走了。许灵儿抱抱萧遥,转身去追秦廷敬诸人。
几人回到客栈里,秦廷敬给秦弘道说着一路上给卢定天玩弄的事情。秦弘道也说着自己在暗处袭杀卢定天诸人的事,方才呼应的那几个人也都是给秦弘道杀掉的。才说着,屋外响起萧遥的箫声来,吹的是他自己谱的那首《剑阁秋》。
箫声荡气回肠、沁人心脾。许灵儿一连疲惫的过去坐在椅子上。
秦廷敬给秦弘道说着以后卢定天诸人接着武林盟主的幌子,向江湖群雄发号施令,剑阁要独自应对实在是万难之事。秦弘道也明白秦廷敬的意思,既然卢定天如此咄咄逼人,索性剑阁和无双城结盟以对抗卢定天。秦弘道摇头说道:“咱们剑阁乃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自家脚跟立不稳。钱夫人在千里之外,有个缓急,能济得什么事情?白白的给人落下口实。咱们不做这些勾三搭四的事情,死生有命便了。”秦廷敬唯唯应着。师徒俩又说起给秦廷敬复仇,以及别的种种江湖变故。屋外萧遥的曲子吹完一遍又一遍,许灵儿坐在椅子上听得出神,竟而说过去了。
秦陵推开窗户,萧遥衣衫飘飘的站在对过街道边一座屋顶上,秦陵往外喊道:“萧公子,灵儿睡着了。你回去歇着吧,明晚再来。”萧遥箫声顿止,他握着碧玉箫向秦陵一揖,转身走了。
秦廷敬吩咐秦陵和任中凤:“小陵子你们去歇息,我和师公说点事情。”秦陵抱起许灵儿,许灵儿睡得死沉。秦陵对任中凤笑道:“怎么这么爱睡觉,幸亏是我抱的,这要是赵子峰抱走她,她怕也这样由着赵子峰抱走。”任中凤笑道:“灵儿娘说这会长大了倒好些了,小时候随便哪里,安静坐一会自己就睡着了。”两人去隔壁客房里,秦陵把许灵儿放在床上。
任中凤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问道:“萧遥走了吗?”秦陵说道:“走了,多是在附近哪个客栈里。”任中凤看秦陵给许灵儿盖被子,又笑道:“灵儿娘给我说的,说灵儿小时候,有一次睡了两天,第二天午后醒来。那天刚好是夕阳落下去的时候,灵儿揉着眼睛问许夫人‘娘,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任中凤说着笑个不住,又笑道:“她说着就洗漱起来了,丫鬟们帮她梳妆好了,用过饭。她跑出屋子一看,外面已经大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