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弘道说声“退开了”,跨步一掌迎出去。双掌相交,秦弘道身子晃了几晃站定,希夷先生晃着双臂往后退出好几步。秦陵几人看出秦弘道武功比希夷先生高出许多,秦陵忙把手中越女剑递给秦弘道说道:“师公,这老儿先前打伤师叔,今儿个又打伤四师叔。以后不知道跟着卢定天还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来,不如把他结果了,替他省下几笔孽债。”
秦弘道问:“你四师叔伤的怎么样?”秦陵说道:“肩上给这老儿打了一掌,伤的挺重的。比上回师叔还重。”秦弘道听了伸手抹抹嘴,——像是刚吃过什么东西似得。他步履蹒跚的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小陵子说的有道理,你这么大岁数还专做恶事,也没有活下去的由头了。我帮你儿子给你送终吧?”
他用严肃的语气说这样的俏皮话,越发显得可笑,连许灵儿都笑了出来。秦弘道回头吩咐:“眼睛有点不方便,小陵子点燃一堆篝火。”秦陵忙点燃篝火,秦弘道和希夷先生在那边已经交手了。
秦陵拿起一根燃着的松枝过去给希夷先生和秦弘道照亮,秦弘道手中宝剑轻盈灵巧,简易质朴。希夷先生手中拿着萧遥的玉箫当剑,格挡秦弘道手中宝剑。任中凤抱着秦陵,伏在秦陵身上笑道:“看你用过剑阁剑法以后再看四叔的剑法,是别一番大家气象。看了四叔的剑法再看老公祖的剑法,却又全然不同的境地。”秦陵看任中凤说话软绵,问道:“姐姐,你又和希夷老人对掌了?”任中凤笑道:“宝剑差点给他抢了去,你又不来救我,只好硬接了他一掌。”
秦陵毛躁起来,又不好说什么的,过了半晌才说:“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了?”许灵儿也不满的打手势说:“姐姐就是仗着学了方丈的那个总纲,才逞强和这些高手拼内力的。”秦陵点头说:“就是这样,躲得过去了她也不躲,就逞强硬拼。”任中凤头依偎在秦陵肩上,看那边秦弘道和希夷先生炉火纯青的招数,心里默记着秦弘道的剑法。秦陵把手中的松枝给许灵儿说道:“姐姐我背着你。”任中凤有气无力的说:“谢谢。”秦陵笑说:“姐姐别这样。”把脸凑过去,任中凤亲亲秦陵的脸颊,秦陵背起任中凤。
那边希夷先生敌不住秦弘道手中的宝剑,玉箫已经给秦弘道打折了。他毫无还手之力,只上下纵跃闪避。秦弘道也不慌不急的一剑一剑向希夷先生招呼,希夷先生身上的衣襟胡须头发给秦弘道一剑一剑削下来,四处飘散。
希夷先生武功去秦弘道本自不愿,但屡次在越女剑下吃亏,识得这把宝剑的厉害,空手入白刃这些二三流的武功在秦弘道的剑术底下自然无从谈起。兼之秦弘道的剑法出神入化,犹令希夷先生惊奇诧异的是,秦弘道剑招一招出去,剑刃带出的剑风中都含着内劲,剑尖刺处,剑端时有一团一团的罡气射出。这是剑法登峰造极、反熔内家功夫于剑招的化境造诣。希夷先生颇有得未曾有的感慨,心底气怯,更加不敢正面硬接秦弘道的剑招,只是一味闪躲。
希夷先生闪躲了百余招,秦弘道一柄长剑始终贴着他身周三尺内转动,希夷先生逃避的焦躁起来,回身不由分说的卯足劲力,向秦弘道猛劈几掌。啪一声响,两人对了一掌,希夷先生脚下大踏步的往后退出去,秦弘道也轻飘飘的往后跃出去。希夷先生脚才着地,忽然转身向背后又是一掌,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呼呼又拍出两掌。
秦陵几人这才看到方丈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夹攻希夷先生背后。他双掌不缓不急的两掌,接过希夷先生的攻招。上下左右向希夷先生就拍了几掌,希夷先生接一掌退一步。秦弘道一剑刺到希夷先生背后,眼见剑尖已经触到希夷先生后背上了,希夷先生全力应对方丈那千钧巨岩般压在自己胸口身前的掌力,明知秦弘道的长剑刺到身后了,却也无暇分身招架。心中暗叫“此番殆矣”,直觉身后一团柔软的物事撞击了一下,身子软绵的往地上倒去,方丈也纵身后跃。却是秦弘道用剑端罡气封住了希夷先生的穴道。
秦弘道提着长剑缓步向秦弘道,任中凤也给秦陵说道:“咱们也过去。”许灵儿忙从篝火中重新拿了一根燃着的松枝,任中凤又悄声对秦陵说道:“小陵子,我身下热乎乎,多是又下红了。”秦陵“啊”的一声,伸手到任中凤的臀上一摸,指尖上果然热乎乎湿漉漉的,秦陵忙说道:“姐姐你且忍一会,等师公处置完希夷先生了咱们再做理会。”任中凤说道:“有什么好处置的?一剑杀了好了。”
秦弘道觑着眼睛辨认方丈,方丈笑着念声“阿弥陀佛”说道:“秦前辈,贫僧乃少林前任方丈释润,秦前辈一向安好?今日得见前辈通神的剑法,实在令贫僧大开眼界。”秦弘道听了忙作揖说道:“原来是方丈大师,我说最近江湖上是怎么了?随便哪里出来一个什么人都是绝顶高手。老朽眼拙,方丈大师勿要见笑则个。”
两人说着走到一处,又相互恭维寒暄了几句。秦弘道这才问道:“方丈大师,据说这位希夷先生在江湖上多行不义。据大师高见,该如何处置这希夷先生?”方丈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过一会反问秦弘道:“前辈觉着该如何处置他?纵之则恐放虎归山,杀之则毕竟一代宗师,又似太过不仁。”秦弘道说道:“杀了他好些吧。”心里也是犹豫不决。
秦弘道绕着希夷先生一圈一圈的走着,走了几圈问希夷先生道:“希夷先生,老朽这会要杀了你,你可心服?”希夷先生双眼圆睁,牙齿打颤的问道:“世上焉有心甘情愿给人杀的人?有种别仗着兵刃锋利,咱们再战几百回合。”
秦弘道说道:“你须清楚,我这回出山,不是来和你较量武功高低来的。我一则放心不下我这几个徒孙儿,过来看看。再则也听说了你希夷先生在江湖上的种种颠倒举止,很想会会你。眼下我和方丈大师合力擒住你,这正是为武林除害的一个大好时机。若论武功,方才比试过了,就算我不用利刃宝剑,内力是我高你一筹。剑法更不用说,我高出你怕不止一截两截。这一点,方丈大师方才是见过了的。你再一味厮缠,便是迹近无赖,岂是堂堂一代宗师的作为?”
方丈也笑道:“秦前辈所言确属属实,武功无需再比。希夷先生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希夷先生嘴唇颤抖着,看着秦弘道。
秦弘道捋着下颌的几丛胡须说道:“我送你干干净净去了吧?我也是两只脚站在棺材沿上的人了,怕也没几日的活头了。你何必再留在这人世间,白白多做些孽障?于己无益、于人有损?”任中凤看秦弘道像哄小孩子一样非要说服希夷先生,心甘情愿的受戮,不禁一声笑出来,忙把脸埋在秦陵的肩上,咳嗽起来。
希夷先生看秦弘道杀意已决,仰起头不在说话。秦弘道举起手中长剑,却也是犹豫着下不去手。萧遥神色淡然的走过来,跪在希夷先生前面,脖子搭在秦弘道的长剑上说道:“晚辈愿以一己之命赎家父一死,老前辈饶家父一命,晚辈感恩戴德、死且不忘。”萧遥伸出脖子,闭起眼睛。许灵儿萧遥把脖子贴在剑刃上,怕剑刃锋利伤到他,忙过去把越女剑推开了。
秦弘道自然不会无端杀害萧遥,方丈大师慈悲为怀,也觉着杀害希夷先生有些代天行盗,殊有越俎代庖之嫌。他对秦弘道笑道:“秦老前辈,不如放了希夷先生,咱们训诫训诫他。余下的自有天意,咱们也不好代天行罚。”秦弘道却明白训诫无用,他收起长剑说道:“希夷先生你下山去,天网恢恢,你早些回头吧。”
希夷先生听了真是的了赦令,方才萎蔫了似得一个人,即刻来了精神。他一轱辘翻起来,拍拍身上衣服对萧遥说:“吾儿切记,斯又为父生平一大辱也。”说着拉了萧遥就要离开。萧遥挣脱希夷先生的手说道:“爹爹且去,我要和灵儿在一起待些日子。三个月以后我来少林寺和爹爹会和。爹爹也可来剑阁见我。”希夷先生盛气说道:“再也别提剑阁,我在能打败秦弘道师徒以前,今生绝不踏上武当山土地一步。”希夷先生说着须发飘飘的下山去了。
许灵儿也给萧遥扑棱衣襟上的灰土干草,秦弘道对方丈大师说道:“方丈,孩子们留在这里。我的两个徒弟在寺内拼杀,咱们且去救出他们来,再做晤谈。”方丈谦恭的笑道:“秦前辈所言甚是,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