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万籁俱静,整个东门都陷入突如其来的恐怖之中。施令的侍卫高宣道:“白帝城内:劫掠者斩,杀人者死,谋乱者诛!七禁十三令,诸位可在城内石刻华表拜读,莫要以武逞凶,自误性命!”
“嗬,好大的口气!白帝城这是要自立为国了吗?”尖锐的声音伴这一道蟠纹鱼龙白袍从行人越众而出,鸠鼻阔口,法令纹深如刀刻,手上把攥着一枝洁白玉如意。正是大月天鉴司千户伯钱宁。
凉棚下的猛男闻言虎目开阖看向钱宁,空气仿佛无风自动,众人只觉有睡虎初醒,平添几分威压。
钱宁不为所动,腰挺背直,转身也和猛男对视。
许久才见这猛男坐直身子,瓮嗡作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白帝城自有白帝城的规矩,天鉴司管天管地,连我白帝城立规矩也要管吗?”
“现在确实管不着,”钱宁悠悠道:“将来可就不好说了。”
猛男脸上闪过一道怒气,缓了缓,才道:“那就要看什么时候了,这位大人可要养好身子,要是活不长,可未必看得到以后。”
钱宁不屑一笑以示不惧威胁,脸上阴阴沉道:“你们立规矩咱可以不管,可拿我们大月国的人立威,又是什么意思?”
“哦?这两个是你们大月的吗?”猛男故作不知,随即又正色道:“挑衅滋事,证据确凿,大月也好,南越也罢,到哪里都要守当地规矩,大月子民就可以逍遥法外么?”
“哈哈哈,真是好笑,你们白帝城不就是天下共知的法外之地吗?”钱宁冷笑道。
钱宁嘴巴刁钻阴毒,猛男不欲多辩,这时一个侍卫走到猛男身后,掩手趴在耳边低语两句,便见猛男抬头看了眼钱宁身后不远处的一辆四轮大马车,见钱宁薄唇紧闭,不由咧嘴一笑:“钱千户,这是什么意思?”
“白帝城有白帝城的规矩,天鉴司自然有天鉴司的规矩。”
“在大月,天鉴司什么规矩我不管,不过想进白帝城,自然得依我们立下的规矩。”
“这么说,许统领是准备强搜咯?”钱宁面露微笑反问。
“那要看你们愿不愿意配合巡检,给不给许某面子咯。”
“好个镂身虎!真当我们天鉴司的威名是摆设!”钱宁气极而笑,手上玉如意一扬,马车周围蟠纹白服的潘子顿时亮出兵器。城门守卫张弓拔箭,气氛立时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就见一潘子走到钱宁旁边,也在他耳边低语两句,钱宁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再看像猛男时脸上竟然露出瘆然的微笑:“罢了,天色将晚,贵人同意你们查看,不过这些粗鲁的军汉可不行,你们去找个利索的女卫过来。”
“这么说,这马车里坐的是女人咯?”猛男扬眉问道。
“正是。”
“唔…”猛男犹豫了下,见这宽大的马车旁边竟然有两个阴贽深沉的宦官,心中不由一动,当下吩咐守卫去城内找人。
面对大月天鉴司,各退一步,白帝城也能勉强接受。钱宁既然不肯明说车上是何方神圣,猛男也不问,反正这些天白帝城来的大人物也不少。要不是白帝城主威震当世,还真未必压得住这些人。
但是躲在马车里过城关都不肯露面的确实比较少见,江湖儿女,抛头露面本是寻常,何况也只是例行公事过目一眼而已。但是这里有天鉴司和太监随行,这身份就耐人寻味了。
黄昏的时候,正是东门行人高峰,一辆三马四轮丈宽的大马车堵在城门口,顿时让人流壅塞起来。刚刚死了两个游侠,血迹都未擦干,行人敢怒不敢言。
一辆简陋的马车也被堵在人群中,御车的是个头皮刮得青棱的青年和尚,和尚面色焦急,吩咐车旁边的三个同门在马前开道。但人流拥堵,效果并不明显。
“哎——你这和尚,赶着去西天吗?没看见前面都走不动?一直推着我有什么用?”便有性子焦躁的游侠大声嚷起来。
“阿弥陀佛!得罪,得罪。”和尚高宣佛号,大声道:“小僧白马寺般若院可让,车上有位师兄身受重伤,急需进城医救,刻不容缓,还请诸位檀越烦让一二。”
“能走谁愿意停在这里添堵?这人挤人,怎么让得开?”这游侠是个大嗓门,一听说对方是白马寺的僧人,虽然声音不减,口气却弱了下来。
和尚见状,抬头望向堵了半个城门口青丝锦缎马车,马车周围站着一圈的天鉴司潘子,行人堵挤他们占了大半的通道却安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