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雪心中一酸:“师父他老人家听出我的脚步来啦。”急趋数步,来到门前,说道:“师父,是……我!”推开房门,但见师父胡忘归坐在椅子之上,脸上、眼中满是笑意,本就清癯的面容似乎又清瘦了一些。
白衣雪抢进房中,颤颤巍巍跪伏在地,哽咽道:“师父!我……我回来了。”
师徒暌违日久,此番重逢,均是百感交集。
见过了师父,白衣雪心情异样回到自己房中,香汤沐了浴,更换了新的衣衫鞋袜。当晚芮婆婆等人烧了一大桌白衣雪自小爱吃的菜肴,师徒二人边吃边聊。白衣雪便将自己南下的际遇,一一陈报。恩师面前,他对自己先为唐思幽所暗算,后被唐樨所擒,以及又被西域三绝所伤等情,俱是没有丝毫的遮掩隐瞒。
胡忘归听了,虽知他已经平安归来,说到惊险处,却也嚇得心惊肉跳,思之犹感后怕,说到后来,手心之中竟然全是冷汗。转而又想,白衣雪体味江湖的尔虞我诈,经此淬火历练,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倒也并非坏事。
说到唐滞、唐泣兄弟,胡忘归眉间隐有忧色,白衣雪心头直似十五只桶吊水,七上八落,呐呐地道:“师父,弟子是不是闯了大祸了?”
胡忘归捋须一笑,道:“此事须怪不得你。弱小良善之人受人欺辱,自要济弱扶倾、打抱不平,我辈侠肠义骨,本当如此。再者说了,古人云,‘好船者溺,好骑者堕。’唐滞、唐泣兄弟专以毒物祸人,以其所好反自为祸,那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白衣雪对自己与唐门结下梁子,由此给四大山庄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祸根,一直忧心忡忡,如今听了师父的开导,笼罩在心头的愁云瞬时散去,顿感一阵轻松。
胡忘归眉头一蹙,说道:“杜砚轩处心积虑偷取了唐门的鸩羽白,潜匿在你沐世伯的庄上,自有寻求蔽护之意。唐泣那人鸡肠小肚,素来睚眦必报,不肯吃上半点亏的,你沐世伯收留此人,那不是惹火烧身么?”
白衣雪道:“是啊,只是沐世伯一直蒙在鼓里,对此人信任有加。”
胡忘归沉吟道:“唐门以毒物、暗器叱咤江湖,鸩羽白和佛头青、僧眼碧乃是其三大绝顶的暗器。杜砚轩盗了他们的鸩羽白,栖身沙湖山庄,唐门一旦得知了他的下落,如何能够善罢甘休?况且唐门历来行踪诡秘,下手从不容情,沐世伯身在明处,实是不可不防。等到煖寒会上,我与你沐世伯、钟世伯,还有卢世伯他们好好合计合计,以策万全。”
白衣雪道:“弟子也是这么想。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不能叫沐世伯替他背上这个黑锅,但愿此事能有一个妥善的了局。”
胡忘归喝了一盅酒,道:“嗯,等我见到了你沐世伯,再当面详询。”
胡忘归听到沈重、沈泠衫父女二人,也都死在了唐门的手中,停箸良久,面露戚然之色,唏嘘不已:“沈氏父女一生悬壶济世,造福天下苍生,不知减轻了多少黎民百姓的疾病之痛,俾益世人,实非浅鲜,岂料竟是不得善终。”
白衣雪想起自己历尽磨难,到头来沈泠衫还是香消玉殒,心中一阵酸痛,泣道:“师父,我……我是不是很是无用?”
胡忘归抚慰道:“这也怨不得你。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只须尽力,问心无愧就是了。”将那本《橘杏钩玄》拿在手中,其中“伤科”一节中的“掌伤”,对大雪崩手掌力伤人的伤情症状、救治方剂等等,皆有详细的注解,心底称奇不已。翻阅良久,胡忘归掩卷叹道:“沈重真乃当世华佗、江湖异人也!”将《橘杏钩玄》递与白衣雪,道:“此书凝结沈神医一生的心血,他既郑重委托于你,还是交由你妥善保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