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能答应吗?”
杜慕白直视闻冠雪,“夫人吩咐,自然不敢不答应。”
闻冠雪起身,“好,那这是先生的了。”
杜慕白拿起钱袋掂了掂量,喃喃道:“十两银子,你大爷的!”
拿了银子的杜慕白仍旧随杨临安一起回桃花巷吃饭睡觉,丝毫没有良心不安。
杨临安装作浑然不知,更不说破。银子的事是他央求本师姐配合演的一出戏,杜慕白不受他的嗟来之食,闻冠雪出面他不会拒绝。至于杜慕白有没有看穿,反倒无所谓了。
散学后,杜慕白要回一趟绿条巷。杨临安左右无事,要陪他一起去看看。
老陌驾车载两人往城南的绿条巷驶去。
城南靠近城门口有一片贫民区,是盛阳最大的贫民区。除了世居盛阳的积贫人家,大多到京城讨生活的人也住在那里。三教九流、鸡鸣狗盗都有。
绿条是其中一条巷,类似的偏街、巷子有七八条,合共住了数万人。
巷子太窄,两边挤满各种小摊贩,马车无法进去,只能停到巷口开阔处,老陌留下守着马车。
杨临安第一次见到如此拥挤嘈杂的地方,象州也有贫弱的角落,但相对清静寂寥。这里可是盛阳,大周甚至全天下最富庶繁华的所在。
杜慕白神情平淡,缓步前行。
两旁小贩见到两人过来,纷纷吆喝,投来期翼的目光。
人流中大多数行色匆匆,少有停下来光顾小贩的。偶尔遇到一两个地痞无赖在巷子里无所事事的转悠。
“在这里摆摊贩卖能卖几个铜板?”
杜慕白淡然道:“几个铜板或许就能渡一家人的命,总比没有好。外面大街上有官差驱赶,不许他们贩卖,只能躲到角落里了。”
城管不是前世的首创吗?杨临安轻轻点头,现世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他对眼前一幕没有太多感触。
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富贵有富贵的道理,贫弱有贫弱的根由,没有人能彻底改变。那些黄紫公卿们不知道吗?住在皇城里那位不知道?
巷子很深,两边密密麻麻的矮房,住满了蝇营狗苟的普通百姓。直到巷子最里面,杜慕白站在一间破落的小院前,院门轻掩,他也没敲门,直接进了去。
院内是七八间老房子,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正在嬉闹,见到有人来立马躲进屋里。还有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妇人在浆洗什么,一边搓揉一边咳嗽。
左边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妇人坐在门口缝补衣裳,看到杜慕白,眉眼微抬道:“杜公子回来了。”
杜慕白走到她跟前,半蹲地上,“刘嬷嬷,我回来了。”
老妇人继续缝补,口中道:“回来就好,没问你要银子,安心住着吧。老身我眼神不好,可我也愿意相信,杜公子将来会有出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要是活到今天,跟你也差不多岁数了。”
刘嬷嬷儿子的故事杜慕白听了不下一百遍了,仍是耐心道:“那你肯定已经抱上孙子了。”说时他轻轻握住老妇人的手,把两块碎银子塞进她手里。“刘嬷嬷,我收几样东西,以后……可能不回来了。”
老妇人停下手中活计,看了看银子,“不会来好不回来好,杜公子本就不属于咱们绿条巷的人。”边说便把银子分出一块来还给杜慕白。
杜慕白握住她的手,把银子紧紧攥着。
收了几本书和一件青色袍子后,又打了一个小包袱,杜慕白走到没有说话的蜡黄妇人面前,把报复递给她。“贞嫂,不值钱,留着缝补衣裳吧。”
妇人看着他,不客气的接下。
“走吧!”杜慕白一步迈出,头也不回。
杨临安赶紧跟上。
蜡黄妇人在身上擦了擦手,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旧衣裳和两本书。妇人摸了摸衣裳,掀起一角,忽然嘴唇抖动,看向大门处。哪里还有杜慕白的人影?
衣裳下一锭足五两的银子在太阳下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