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北灾情,爆发得比韩菀预料中还要更早一些。
情况也更复杂。
天时变化莫测,今年入冬后一直不见雪,朝堂上下乃至民间都忧心忡忡,就在焦虑情绪开始蔓延的时候,过了十一月,忽一日朔风呼啸铅云沉沉,初雪下来了。
这雪一下就是鹅毛大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般下足五天五夜都未曾停歇,压塌棚舍旧屋无数,路面的雪厚得简直扫不开,严寒滴水成冰,才刚骤起欢呼很快变成瑟瑟哀嚎。
郇都都如此,西北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那边雪更大,据说连路都堵住了,本就面黄肌瘦的灾民又遇严寒,简直一片哀鸿遍野。
韩菀接到消息叹了口气。
须臾打起精神,终于来了。
她近段时间也非常忙碌,韩氏立场发生改变,韩菀需要留神的事情很多。一旦她投郇国之事为其他各国所知悉,韩氏在当地的处境将会立即出现大逆转。
但好在,郇王的目的是取韩氏,而不是毁了韩氏,该做的预防措施,他那边已早早做了起来。
她明面投的是公羊夷,表面看来,现在韩菀也借太师府的势正和襄平侯府斗得如火如荼。
郇王的存在也实在隐蔽的,明面上,他从未和韩氏韩菀有过任何瓜葛,捂得很好。
韩氏这事,可以定性为相投权臣,就和缙国的稽侯魏其一样。
韩菀吩咐各国总号密切关注该国的反应,反馈陆续回来,结果还好。
她大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否则她麻烦就大了。
这件事情顺利过去后,韩菀就一门心思处理郇国的事。
她投了郇王,自然要马上有所表现的,从行宫返回郇都后,她就对公羊夷建议,欲通过韩氏的粮道,从南往北开始往郇都运蓄粮食。
公羊夷欣然应允,这个已开始办了。
韩菀积极且谨慎,毕竟一被外人察觉,韩氏就会同样面临前面所说的那个问题,再想调度资源就难了。
她不厌其烦,事无巨细都给公羊夷解释一遍,公羊夷也嘱咐她,要慎重为先。
不过饶是如此,韩氏能力也是极强的,韩氏本就就有沃田粮道货运,本身还是个大粮商,化整为零安排下,起运的粮食很不少。
在郇国边境停下,悄悄转给公羊夷的人。
这种情况下,其实很方便韩菀作小动作的。韩氏真正立场是什么,几个心腹一清二楚。陈孟允韩渠先后建议,郇国内的重要产业核心人员以及财资暗库之类的,该悄悄转移了。
这个确实是,许多重要的东西,韩菀确实打算化明为暗,私下转移到信国和楚国的。
只不过,韩菀摇了摇头:“不急。”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韩氏正处于观察期,一动不如一静,转移是必须转移的,但得先缓一缓。
不过目前倒可以先暗地里理一理,心里列个单子,以备到时有条不紊。
明面忙,暗地里更忙,脚不沾地一直到了十一月中旬,西北大灾传至郇都。
明面消息抵达之前,韩菀就已去了太师府。
这时候已连续多日大雪了,人到室外被刮得睁不开眼睛,公羊夷却不在府中,王畿一带灾情也很严重,他与一干重臣连续在宫里宿了两夜,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回府一趟,韩菀忧心忡忡说:“据闻西北雪也很大,只怕会灾上加灾啊。”
她站起拱手:“元娘甚幸,得太师与王上庇护,日前已开始调度各项物资,只盼能全力以赴,为西北略尽绵力”
话说得很漂亮,此举意思大家都懂,只不过,韩菀这么积极主动,公羊夷还是很欣慰的。
他很忙,连梳洗都没时间,因此也不废话了,只道:“家主且准备就是。”
随即分开,两边各自密锣紧鼓忙碌。
也没多久,几天后,西北讯马艰难奔回郇都,西北大旱未消又逢暴雪,灾情告急,杨于淳一天连续发了七封急报,形势已极其严峻。
朝会当即中止,郇王召心腹重臣紧急商议。
各地灾情已现端倪,报灾的快马陆续抵都。其他地方还好,有地方库,只西北无论如何都得归国库的。
这几年北地天灾不断,国库只出不进,实在很有些吃力。
杨膺冷嘲:“国库吃紧,不是还有个韩氏么当初信誓旦旦,如今正是个出力的好时候。”
他瞥公羊夷一眼,冷哼一声。
因为这事,他和公羊夷矛盾升级,先前一度火花四溅,最后还是由另一个重臣庞玮打了圆场。
杨膺最后还是下了台阶,毕竟这决定是郇王做的,差不多可以了,他再不忿,也总不能逆了郇王心意。
私下,公羊夷和杨膺算握手言和,两人没再针锋相对。当然,像这类不轻不痒的冷嘲是少不了的。
郇王不语,确实到了该看韩菀表现的时候了。
公羊夷冷哼一声:“杨侯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是,早在数日前,韩元娘担心西北生灾,禀过老夫,已在全力准备了。”
公羊夷往上首拱手:“启禀陛下,韩元娘昨日口信,诸事俱已安排下去,随时可听候调遣”
郇王挑了挑眉。
他淡淡道:“既如此,传寡人诏。”
“即日委太师公羊夷为西北牧,调度库廪粮物,往西北,携左徒杨于淳,共治西北之灾。”
“老臣领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