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舟吃水越来越深,女子的清绝容颜渐渐遮掩于层层水雾之后。天宇云卷云舒,四野徐风穿林,山巅雾霭翻滚,人流熙熙攘攘,唯有水湄之央藏有世间的孤寂。张元宗心中没来由升起淡淡的悲哀,这无关乎男女,乃是有感于人生无奈的浮沉。
“你何必要如此?”一道声音陡然响起,徐徐传来,似乎很遥远,又似乎近在耳畔,似乎很年轻,又似乎历经沧桑,不容置疑的语气里蕴含着一点妥协。刹那间,舟中女子双眸沉珠,露出一丝悲切而释然的笑意,恰似怕人寻问,咽泪妆欢。
众人左右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在高台石碑上发现了一道身影。此人若巍峨山峰,险拔奇崛,高不可攀,又如煌煌天神临世,天日之表,不可名状。他就这样俯瞰着舟中的女子,双瞳寒光热辉交织迸射,直直灼痛了女子的心。
张元宗心潮起伏,这个身姿瑰伟的男子正是太一教教主,匆匆相逢两回的玉面人。这个太一教的新任教主颇为神秘莫测,江湖中无人知其庐山真面目,此时他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张元宗暗惊他的年岁似乎并不大。
石碑是苗族神圣之物,却未想有人踩立其上,这无疑是亵渎了他们心中的神灵。此人虽然带给了他们忧惧,但是诚心不可欺,夸叶丹甘既为苗王,自然要出头处理此事。他面目肃然道:“圣碑不可轻辱,还请阁下留情。”
太一教主恍若未闻,好似这满谷的苗人皆是虚物,唯有那舟中的女子是存在的。他深瞳里散出来的光如利剑一样寒冷,淡漠道:“你跟我回去。”那女子咬紧玉牙,狠狠忍住泪水,惨然一笑,道:“别人惧你怕你,对你唯命是从,可我玉无双偏要执迷不悟。”
忽然太一教主气势陡升,寒气森森,面具下的怒意似乎要宣泄出来。夸叶丹甘见其根本不在乎是否有辱圣碑,欲要强硬要求对方离去。张元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这是太一教的教主,不可轻举妄动。”
夸叶丹甘心中一凛,犹疑地望着石碑上的身影。太一教乃绝世大教,中土武林无任何势力可与其争锋,又岂是苗族部落能够抵抗的。谁想得到太一教主会现身于苗疆罗生谷中,自荐为圣女的女子多半与之关系匪浅,想到此节夸叶丹甘难掩忧色。
热泉从舟底汩汩冒出,片刻已淹没了木舟,浸湿了女子的裙摆。太一教主眸光微动,缓缓重复道:“你跟我回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若是世间唯一的声音,径直击垮玉无双冰封的心,她再也忍不住,泪如雨打梨花,纷纷洒落水中。
太一教主纵身飞下石碑,掠过众人头顶,一直飞向湖心。众人只觉一道暗影遮天蔽日而过,心中不由一阵惊惧。太一教主一把抓住玉无双的藕臂,轻点水面,带着她一起折返飞回高台,站立于石碑一侧。
玉无双杏眼怒睁,冷哼道:“你三年对我避而不见,今日为何又要管我死活。”太一教主目光宛若实质笼罩着这位绝代佳人,冷冷不语。玉无双恼羞成怒,冷斥道:“你说啊,你是为了我父亲,还是为了神教。”
太一教主眼中的冷意骤然更盛了几分,霸然道:“没有本座的命令,今后你不能私自下山。”玉无双的容颜顿时失去了几分颜色,凄楚苦笑不止,决绝道:“你凭什么管我!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太一教主盛怒之下陡然一挥衣袖,鸦青色的袖影若峰峦叠压,身侧的石柱轰然被击断,向人群压顶而去,众人大惊失色纷纷避让。十几位苗族老人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还顾得上太一教主无双的威势。
一位黑苗的老人吹胡子瞪眼道:“真是欺人太盛,你辱我圣碑,断我圣柱,破坏祭祀,还不快快从上面滚下来赔罪认错!”太一教主缓缓转首,斜睥高台南侧热泉旁出声的老人,不带一丝感情,宛如恶魔冰冷的眼眸。
黑苗老人被这眼光一扫,好似万剑加身,背脊生凉,顿时蹬蹬蹬后退几步,心脏好似被什么一把攥紧,冷汗透湿了衣衫。他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逝,决然地拔下腰间陶罐的木塞,一只墨黑色的蛊虫悄无声息地激射太一教主。
太一教主复又紧盯着玉无双,冷然道:“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一教之主!你生死都是我教中人,一辈子都要臣服于我。”玉无双眸眼一闭,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间的伤口猛然被撕扯得血淋淋一片。
突然太一教主怒喝道:“找死!”他一掌猛然印出,风雷之声隐隐响起,三尺外的虚空中一只墨黑色的虫子当场化为齑粉。人群中黑苗老人如遭雷击,浑身巨震,“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此蛊虽不是灵蛊却胜似灵蛊,他耗时耗力收集了不少厉害的毒虫方才培养生成,不类凡品,更甚者他一生皆用心血喂养,比一般的灵蛊还要厉害一筹。可谁知转瞬间就在太一教主的一掌之下灰飞烟灭,更是反噬了本人。
太一教主对于偷袭自己的人岂会善罢甘休,他气机流转即时锁住了黑苗老人。张元宗见状心中一惊,青衫翩翩飞扬,犹如移形换影一般,乍然挡在黑苗老人的身前,一下扰乱了太一教主的气机。
太一教主瞳孔微微一缩,奇彩炫动,化作莫测的深渊,欲要埋葬一切。张元宗虽静立于台下,但卓然之姿不可掩藏,平和冲淡之下是无垠的辽阔。良久之后,太一教主冷嘲道:“你倒真是无所事事,哪儿都能见到你。”
张元宗淡淡一笑,风光霁月,风姿洒然,道:“阁下贵人事忙,还能记得在下,真是与有荣焉。”太一教主鄙夷地瞥了张元宗一眼,眼中的杀意忽盛忽衰,最终冷哼一声,极是不屑道:“虚伪小人,惺惺作态。”张元宗神态自若,对于太一教主这种莫名的敌意习以为常。
夸叶若兮最是气愤不过,遥遥一指,气鼓鼓道:“你……”还不待她说出下一个字,夸叶灵钟一把捂住她的嘴,让她说不出声来。自家阿妹不知轻重,高台上的玉面人绝对是武林中的盖代高手,行事又百无禁忌,他可不想因阿妹的一句话引起泼天大祸。
对于这位同花未眠一样拥有绝世容姿的女子,张元宗不由多留心了几分。此女姓玉名无双,只怕出身显赫,极有可能与太一教前任教主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就是玉九重之女,那么她在太一教中的地位可谓超然以极。
张元宗卓然而立,风姿翩翩,并未言明护佑黑苗老人,太一教主如神峰降世,威赫凛凛,却也未指责对方多事。两人俱是人中之龙凤,不世之奇才,此时遥遥对峙,并不愿轻易打破微妙的平衡,虚空中气机流转碰撞,好似要生出花火来。
这时玉无双稍稍抑制了内心的痛楚,不由惊诧地盯着台下的青衫男子。据她所知,这世间能够让太一教主稍有收敛的唯有白魔一人,这个陌生男子难道也是同白魔一般厉害的人物不成,这让她如何不惊?
太一教主忽然动了,他猛然探出一只手,五指箕张,径直向张元宗覆盖,犹如乾坤倒转,汹涌的真气凝聚成狂霸的风暴。众人虽不是直面其威,但仍旧感到一阵心悸。张元宗生怕祸及苗人,衣摆倏然一荡,青影拔地而起,迎头扑向那股风暴。
锐利的剑气如银瓶乍破,剑吟之声响彻四野,太一教主随意为之,已是如此霸道绝伦,他不敢掉以轻心。剑气锋锐难挡,直直破入,生生绞碎了覆压而下的掌风,顿时气流激散,锐风呼啸,水畔苗人慌忙惊退。
张元宗犹如飞鸟凌空腾起,降落在高台之上,孑然一身独挡太一教主逼人的威压。他如风如露,自在如意,抬手举足之间,龙门剑气屡屡不绝,随心所欲,恍似要劈斩苍穹。这个青衫男子在这一刻气华高绝,耀眼夺目之极。
太一教主岿然不动,白玉面具上辉光熠熠,也及不上那双眸眼的魔王神彩。他单手一按,剑气委顿涣散,他隔空虚抓,剑气粉碎消弭,他好似君临天下的王者,轻易镇压所有的。那只手,真如牵引天地之力一般,赫赫威势难出其右。
张元宗神色淡然,仿若闲庭信步,却是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出现在七个位置,各自弹出一道剑气。七道剑气几乎同时在半空中合为一剑,相激相融,陡然产生一道惊心动魄的剑气,亮若灿辰,疾若闪电,具有无上的锋锐。
玉无双顿觉一阵心悸,寒意森森扑面而来,这个男子以气化剑,凌厉绝顶,当真可怖非骇人。太一教主猛然一步踏出,汹涌的气浪狂卷而出,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剑气刺破层层的波澜,奔袭而来。
又是一掌遥空击出,乾坤倾覆,虚空塌陷,近在眼前的剑气层层剥落,好似狂风吹散了枝头的春花。犹如春雷乍响,闷声凭借虚空滚向西野,震得苗人心中狂跳,脸色连连大变。这种高手之间的绝伦威势,他们平常怎会见过,不免忧怖丛生,方才那位黑苗老人更是一阵后怕。
高台之上,剑气凌锐肆虐,掌势雄浑澎湃,信马由缰地次次交锋,让四方的空间充盈着异常危险的波动,生人勿进。玉无双被太一教主紧紧护在身旁,不让受到一丝的伤害,她痴痴地望着冷酷无情的教主,心中忽的一软。
张元宗秉承剑道真谛,挥洒之间,剑气霍霍,剑意如水光潋滟,更是融合万物本质,化为风光雷电,一时间恍如剑神临尘。他的剑,在心中,在自然,在无所不包的世界,每一剑都有其绝世独立的风华。
太一教主深不可测的瞳孔深处,终于漾起微波。他身融天地,神化太虚,气与道合,如渊如海,沛然难挡。每一掌都体现了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修为和体悟,一掌出,八方雷动,当真犹如神魔挥戈。
“这里好生热闹!”忽然一道顽皮的声音从高台北边传来,难掩来人跳脱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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