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跟中原、西域一样,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说法,它指的是中土西南部分的地区,有延绵十万大山,充满了神秘和未知,不知延伸到何处。其中苗族人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地域,所以又有苗疆的别称。
苗族有上百分支,其中势力最庞大的有十三支,分别为:红苗、青苗、黑苗、白苗、花苗、东苗、西苗、紫姜苗、高坡苗、海巴苗、歪梳苗、长角苗、九股苗。这十三支每隔七年推选一位名义上的领袖,称为苗王。
金不乐想得周全早已备好了船只,张元宗和秋水音一道乘船沿着巫水逆流而上,前往南疆。虽是逆流,好在水势不急,而金不乐也安排了不少人手,这一路走得很是顺畅。张元宗一边欣赏沿途的奇峰秀水,一边聆听绝尘的仙音,不日就进入了南疆地界。
那日九宝楼中,太一教主所言表明巫千雪已无性命之虞,但只怕不得不永困九幽山。白魔心知自己只能做到如此,玉面人毕竟是太一教的教主,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剩下的他已不能再加干涉。张元宗私下向白魔言明他此刻的处境,白魔不置可否,任由他前往南疆。
秋水音向张元宗道出身处九宝楼的原委,莫忆急急返回南疆之后,担心张元宗若来只怕不易寻到自己,恰逢师妹秋水音来到南疆,遂拜托她在子陵渡相候。按照路线,子陵渡是张元宗等人必经之地,而九宝楼也是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所以秋水音特此入住九宝楼,偶尔抚琴以报。
逐渐深入,愈发觉得与中原风土人情迥然不同。南疆多山,山林葱郁,云里雾绕,多有奇秀之处。常常遇见的苗族人服饰特色鲜明,装饰繁复,色彩亮丽,而民风彪悍爽直,不似中原人的内敛。
南疆地域广袤,山峦起伏,人口聚集区占其不过十之二三,官家将其分为五个区域:元阳道、文山道、丘北道、钟山道、武定道。败血之乱之后,花、苏两家远走南疆,却并未深入十万大山。花家避于元阳道,苏家避于文山道,两家毕竟底蕴深厚,经过十几年的经营,势力渐复,与南疆土著成三足鼎立之势。
元阳道、文山道位于南疆的北部,而万蛊山处于南疆的南部,中间隔着上百苗族部落,一时间对寻找吞灵蛊毫无头绪。两人穿梭在群山碎玉之间,目的地是四大世家之一花家所在地元阳道,对张元宗来说,当务之急就是向花家打探吞灵蛊的消息。
突然前方的树林中传来激烈打斗之声,两人心生好奇,策马进入那片树林,瞧见其中情形,不由勒马静观。林中四位男子正在围攻一位少女,五人皆是苗人装扮,腰间悬挂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黑色陶罐。
那四位苗族男子面色阴沉,使用的是常见的弯刀,而苗族少女使用的是短的单手,神色愤恨而慌张。那四人出手狠辣无情,弯刀上的冷光触目惊心,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苗族少女面对四人的围攻,虽心中惶急,但出手干净利落,勉强抵住四把杀戮的弯刀。
四人发觉两人现身,脸色微变,似不愿多耗时间,出刀更加迅猛,其中一人微一退身,取下身上的一个陶罐,拔开塞子,圆口对准少女。突然,一阵细微的“嗡嗡”声传出,那个黑色的圆口好似凶魔恶鬼的出口。
那人桀桀笑道:“臭丫头还不乖乖就范,就让你尝尝金线蛊的厉害!”那人说话大声,想必是故意让张元宗两人听见,只见那苗族少女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咬咬牙,一边挥刀抵挡三把弯刀,一边喘息骂道:“你们红苗人,真是卑鄙无耻,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
那人冷笑道:“本来还想让你活着,现在看来只能带着你的尸首回去交差。”说话间他手中黑色的陶罐飞出了一只金色的小虫,绿豆大小,发出嘶嘶的怪响,扑向人群中。那少女瞧见脸色又是一白,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手中更透着几分泼命之气。
金线蛊直扑少女的面门而去,少女抿嘴咬牙,趁围攻的三人避退之际,手握向金线蛊劈斩而下。突然传出“铮”的声音,一断为二,断刀即时传来大力,少女右手一阵震颤,连连后退不止。
将多种毒虫,一起放在密封起来的瓮缸中,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毒虫颜色形态都会发生变化,再用人血喂养,则会同主人心意相通,供其驱策,这是常见的蛊虫。然而天地间还存在一些罕见的天生灵蛊,它们往往神异非常,灵性十足。
金线蛊就是一种天生灵蛊,红苗费尽周折方才得到,它无畏刀剑,切金断玉,好似具有金刚不坏之身,任何兵刃它都能一击必断,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它前进。它轻易地击断了少女的,只要再靠近少女,咬噬肌肤,进入体内,那少女必定中毒而亡。
好在金线蛊并不像六翅蛊那般擅长速度,少女左右腾挪,险险避过,但是红苗男子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少女没了兵刃,岂能抵抗三把来势汹汹的弯刀。三人露出残忍的笑意,并不立即杀了少女,而是将她困住,让其躲不开金线蛊。
少女亡魂大冒,光洁的额头上尽是冷汗,金线蛊好似颇为欢愉,叫嚣着直奔向少女脸颊。少女心神恍惚,只觉一道金色的影子扑向自己,忍不住闭上眼睛,引颈待戮。红苗男子爆发出刺耳的笑声,彷如将见一场精彩的盛宴。
就在此刻,一道剑气夭矫袭来,当头将金线蛊击飞,那金线蛊顿时发出一丝哀鸣,停在远处不敢靠近。四位红苗男子脸色大变,纷纷望向不远处的两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金线蛊号称无坚不摧,竟被一道剑气击飞。
张元宗何尝不是心生讶异,一个绿豆大小的虫子竟然能在龙门剑气之下丝毫未伤。他曾听闻苗族蛊虫神异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苗族少女发现自己并未受到金线蛊的攻击,睁眼瞧见情形,不由回头望向张元宗两人。
红苗男子何曾见过龙门剑气这种武功,见金线蛊都被击退,心下骇然不已。放蛊的男子,戒备道:“我们红苗办事,还请阁下不要插手。”苗族少女醒悟过来,连忙叫道:“公子救命!他们是坏人!”
张元宗淡然一笑,策马来到近前,望着几位红苗男子道:“你们离去吧,这姑娘的命,我留下了。”几人闻言脸色又是一变,放蛊男子恶声道:“我们红苗不是寻常人能够惹得起的,还请阁下少管闲事。”
张元宗也不多言,虚空一按,四道剑气分别射向四位男子。几人大惊失色,慌忙挥舞弯刀向转瞬及至的剑气劈去,紧接着“铮”声连连响起,四把弯刀全部折断,几人不由惊呆了。张元宗温和道:“你们现在可愿离去?”
四人俱是一脸畏惧,这个人要杀自己只怕同喝水一般容易,早生了退去之心。也不见那放蛊男子有何动作,远处的金线蛊忽然飞近钻进黑色的陶罐,然后男子对着少女恶狠狠道:“算你走运!下次最好别让我们碰上!”言毕,带着几人片刻间匆匆消失在树林尽头。
苗族少女深吁了一口气,后怕地拍拍胸脯,好一会儿心情才平复下来。她正值豆蔻年华,又生得娇俏可爱,笑起来一派天真,很是招人喜欢。她望着张元宗,睁大水汪汪的大眼睛,绽放了一个清澈笑容,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张元宗颔首道:“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苗族少女撇撇嘴道:“难道救我的命只是一桩小事啊。”张元宗轻笑道:“是我出言不当,还请姑娘见谅。”苗族少女道:“我叫夸叶若兮,你叫我若兮好了。”张元宗神色淡然,一笑置之。
少女嘟嘴道:“你不想问我他们为什么杀我吗?”她也不等张元宗回应,又接着道:“我阿爸是白苗的族长,也是这一届的苗王。苗王七年一届,眼见着七年将至,红苗那些坏蛋就想抓了我,威胁阿爸放弃参选下一届苗王。真是坏透了,还好有公子相救。”
张元宗微微惊讶于少女竟是苗王之女。他微一思量,道:“原来姑娘是苗王之女,失敬失敬。”少女不满道:“不是让你叫我若兮嘛,干嘛还姑娘姑娘的,听着你们汉人说话别扭死了。”张元宗笑道:“好的,若兮。”
夸叶若兮笑嘻嘻道:“你们和我一同回家吧,我一定让阿爸好好招待你们。”张元宗眸光微动道:“我们现在要去会一个朋友,过几天我一定去拜访苗王。”夸叶若兮不由露出失望之色,转瞬间又笑道:“好,我可等着你呢。”
张元宗浅笑道:“到时候若我有求于苗王,还请若兮能够为我美言几句。”夸叶若兮抬头答应道:“没问题,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让阿爸帮你。”张元宗微笑道:“那我先谢谢若兮了。”少女满不在乎道:“别客气了。”
张元宗问道:“我们要去元阳道,若是顺路,我们就一道如何?”夸叶若兮点头道:“原来你们要去元阳道啊,我们白苗在钟山道,顺路顺路。”三人稍事休息,然后夸叶若兮与秋水音同乘一马,开始上路。
途中,少女问道:“我还不知道公子你叫什么呢?”张元宗微笑道:“张元宗。”少女道:“哦,那我以后叫你元宗哥哥了。那姐姐你呢?”秋水音温柔道:“秋水音。”少女眨巴眨巴眼睛问道:“秋姐姐,你是元宗哥哥的么?”
顿时秋水音身子一紧,红云浮上脸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张元宗顿觉尴尬,连忙解释道:“若兮,别胡说,秋姑娘是我朋友的师妹,她是来接我的。”夸叶若兮欢呼道:“太好了,还担心若秋姐姐是你的,我就完全没了机会。还好还好,今后元宗哥哥就是我的了。”
张元宗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佯怒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也不嫌害臊。”少女疑惑道:“这有什么害臊不害臊的,我喜欢元宗哥哥啊。”张元宗不敢再接话,生怕她再说出些什么,苗族女子果然与汉人女子不同。
不日便来到元阳道地界,张元宗欲再送少女一程,夸叶若兮隐约知道他前来南疆只怕有急事,遂声称元阳道有熟人,便推托拒绝了。张元宗也不强求,她阿爸身为苗王,势力不可能只盘踞在钟山。最后,夸叶若兮再三叮嘱得闲去瞧她,然后依依不舍地去了。
南疆多山,少平坦辽阔的地域,十三苗大半的苗寨都是依山而建,花、苏两家远遁南疆时,建址也只能选择群山某处。当张元宗和秋水音风尘仆仆赶到花家所在地时,还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惊奇。
这一处山势较为平缓,但山势一直伸到云锁雾横之中,山脚处屋舍延绵,楼宇亭台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建筑多用竹木、乌瓦,青灰基石较高,房屋宽阔朴素,倒真看不出四大世家的威赫,好像是聚集的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