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砚落寞之色浮于脸上,然后道:“多谢手下留情。”常清收回长剑,微微颔首,执礼道:“承让。”云砚转身回到云家的队伍中,自有人为其包扎伤口,云峥淡淡道:“你不必介怀,好好感悟一番,当有裨益。”云砚点头称是。
龙门常清不可争议地胜了第一场,他手握长剑斜斜挥出,静如山岳,等待攻擂之人。众人翘首以盼,不知谁将会上场,再来一场龙争虎斗。此时,张元宗含笑道:“虽然此处不适合发挥造化棋盘的威力,不过取胜倒并不困难。梁兄,此场就由你会会他,如何?”
梁临川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起身来到场中,道:“在下梁临川,小兄弟不必手下留情。”言毕,他当着众人的面,从容地从背囊中取出造化棋盘。棋盘玉质洁白,其子漆黑如墨,然后他左手持平棋盘,右手拈起黑子开始排兵布阵。
众人不住纳闷,这是要比武,还是要比下棋,顿觉古怪。常清也犹疑不定,对方只是一股脑地摆弄棋子,他竟不知该如何出击。半晌之后,梁临川抬头疑惑道:“你为何还不出手?”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啼笑皆非,你闷头玩弄棋子,对方并不乘人之危,你倒是埋怨起来了。
常清手握长剑,谨慎地向前踏出,谁曾想到一脚踏出之后,对面的梁临川忽的不见了。他内心惊疑,环顾四周,竟不见他人,而周遭众人仍旧面色如常。他内心警兆一现,四方环顾,立即打算回到原点,然而退回一步之后,眼前的一切纷纷变化,陡然连周围的群雄也消失不见了,只余自己一人身在空落落的武圣殿。
这情形太过诡异,内心虽然骇然,但是他愈发沉静,手中的长剑开始沉寂下来,准备伺机而出。四周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计算着步数来回走动,可是空无一物,无什阻挡。
突然空气中开始传出丝丝的声音,气流急冲,迎面几道风刃扑杀而来,锋锐异常,常清一脸严肃,手中之剑毅然击出,粉碎面前凌厉的攻势,不过碰撞之后,剑身不住轻颤,可见风刃力道之强,不可小觑,若是击到身上,不死也得重伤。虚空中突现的风刃不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常清剑剑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可是他知如此不是长久之计。
场中的情形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只见梁临川纹丝不动,手指在棋盘上不住划动,犹如铁画银钩,黑子不住落下,如是天降流星,他运筹帷幄,驰骋疆场,而常清一脸严肃,独自在一旁舞剑,却根本未及梁临川之身。
不少人大呼怪异,当然也有不少人明了,这梁临川不知如何布下阵法,困住了常清,不由盯着造化棋盘,两眼放光。朱浩昌眉头微皱,没想到那人身边就有这样的人才,竟然能够凭空布设阵法,那造化棋盘定是非凡之物。
常清也是聪慧之辈,稍后便明白自己陷入阵法之中,被障眼之法所惑,明白此节,他即时紧闭双眼,凭借印象,确定方位,向梁临川纵身挥剑。众人大惊,他竟凭借此方法,破了梁临川的阵法。
梁临川望着寒剑破空而来,竟毫不惊慌,他手执一黑子,径直向一处落去,顿时一道锐风宛如实质,轰然迎头击出,顿时隐隐有金戈之声传出。常清双眼一睁,周围的真实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然而他面色一沉,只觉迎面而来的力量巨大异常,顿时手腕一痛,长剑颤动,几欲脱手而出。
他退身稍微停顿,剑光闪烁,复又出剑,梁临川冷静沉着,手指频频灵动,一道道锐风接踵比肩而出。常清顿觉如履薄冰,危机感罩满全身,要命的杀招不知从何处爆发,虽然他剑法精妙,却在此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因为他难以接近梁临川。
两人僵持不下,现下情形如比第一场的开头,梁临川若是常清,而常清若是云砚,梁临川以静制动,让常清疲于奔命。就在此时,梁临川拈其二子,决然落下,清灵之声蹦出,刹那间风云突变,气剑呼啸而出。
常清面色大变,全身的内力皆运转于长剑,蘧然挥出,剑华璀璨。突然一切尘埃落定,梁临川右手停顿,静宁如水,仿佛刚才并未相斗,常清长剑横于胸前,脸色沉重,勃颈上显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众人顿时明白,若非梁临川手下留情,常清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常清欲要持剑继续出击,朱浩昌淡淡道:“常清,退下。他的阵法你破不了。”言下之意,常清不是败在剑法不济上,而是对方以阵法取巧。常清闻言遂收剑退下,只留下梁临川静立在场上。张水衣、秦少游欣然叫好,而张元宗等人只是淡笑置之。
云峥在一旁哈哈大笑道:“管它剑法阵法,败了就是败了,朱兄太不干脆了。”朱浩昌冷声道:“正主儿都没发话,云兄却似传声筒一般,也不怕有份。”云峥不以为意,笑道:“江湖男儿,畅快直爽,何必在意这些小节,这又不是读书人做文章,还要含蓄一番不成。”
朱浩昌冷笑一声,不与之争吵,常清的确是败得毫无争议,若是争执一番,不免有心胸狭隘之嫌。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梁临川以阵法与人交手,当真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以极。江湖上不乏阵法高手,不过在对敌一途上,皆是预先布局而已,却从未有人能够以之临场与人相斗,这一次当真大开眼界。
正在众人惊叹之时,白魔不动神色,微微偏头低语了一句,然后太一教众中走出一陌生男子,普通至极。太一教中有名的高手,众人心中皆有数,然而此人却无人识的,不免大觉奇怪,这第一场可是关键之战,胜负自会影响后面的比斗。
张元宗淡淡道:“此人大家识得。”几人闻言不由心中一动,张水衣低呼道:“他是无相鬼。”张元宗含笑道:“不错,你倒不笨。”张水衣哼哼几声道:“那是当然。本姑娘可是内慧外秀的主儿。”几人闻言不觉莞尔,这无相鬼当真可怕,每一次见面都是不同的容貌,防不胜防,若不是几人与之打过交道,再则根据今天特殊之局,才能猜测一二。
花未眠久闻无相鬼之名,却从未见过,不由疑惑道:“无相鬼神出鬼没,连他身边之人也认不出他,你们为何如此肯定他就是无相鬼?”张水衣闻言,颇为得意,傲慢地抬头并不言语。
张元宗淡淡道:“梁临川胜在出其不意,若要败之,有两种可能,要么功夫极高,强行破阵,但是这种高手只怕是今日比斗的压场之人,轻易不出;要么此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而最好的人选当属无相鬼。他的千变万化术,瞬息变化,只怕要派上用场了。”
众人闻言不由为梁临川担心起来,同时又有一丝疑惑,不知为何张元宗言道千变万化术将要派上用场,难道平时无相鬼不是一直都在运用此术么?此术在偷袭、暗杀上的确是大杀器,但是在面对面的比斗中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众人屏气凝神,拭目以待。
陌生男子面无表情地走到场中,他透出的气息与常清相比深厚了多少。梁临川心知在此处布设幻阵只怕困不住他,还是直接布设攻伐之阵,调动自然之力进行攻击。他手指如飞,飞速移动,隐约间可见有淡淡的光线在棋盘间游动,蓦然间一股杀伐之气蒸腾而起,弥漫在场中。
周围的人皆感受到空气中不寻常的凛冽,无不惊骇莫名。陌生男子无视杀伐之气,亮出带着金属手套的双手,泛着冷冷的寒光。他身影晃动,倏然靠近梁临川,双掌或劈或推,或刺或削,当真诡谲狠辣,奇峰迭起。
梁临川澄静如墨,黑子若是千军万马,一着落下,顿时汹涌之气化为风暴扑面而出,几缕锐风潜藏在风暴之中。众人面色大变,这小小的棋盘竟有如此能耐,无疑是武林异宝。只要棋盘在手,周遭一切皆控己手,予取予求,同时心中冒出一种认知,陌生男子只怕必败无疑,张元宗一行人数虽少,但只怕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厉害角色,当真不可轻视。
陌生男子身影闪躲之间,诡异一笑,陡然间他的那张脸变成了秦少游,眉眼神态惟妙惟肖。梁临川内心咯噔一下,睁大双眼惊看着秦少游纵身而来,手中不由微微一顿。就是这微微的迟疑,陌生男子,也就是无相鬼,趁机向梁临川靠近,一掌轰然击出,梁临川顿时岌岌可危。
众人一片大哗,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先那人竟然瞬间变成了秦二公子的模样,这不是大白天见鬼么。而本尊秦少游陡然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场中的另一个自己,不由怒从心起,咒骂几句。
众人也在两人之间来回瞅看,竟辨不出真假,不由骇然,这种出其不意的变化只怕少有人还能够从容应对,而高手之间的争斗,稍不留神,就是生死立判,无相鬼此招动摇对手心神,当真险恶之极。
幸好梁临川在阵法的造诣上确实匪浅,心中计算,手指灵动,一道气剑击在那夺命一掌之上,化解了危机。无相鬼化为秦少游,利用自己绝妙的身法和凌厉的掌法,在场中如鱼得水,而梁临川束手束脚,颇为狼狈。
就在他开始适应对方不过是假的秦少游时,无相鬼轻蔑一笑,一个转身变为张元宗,那风轻云淡如出一辙。众人再次哗然之际,梁临川顿生焦头烂额之慨,面对熟悉的面孔,心神震动之际,哪还下得了煞手。
无相鬼可不会手下留情,招招狠毒辛辣,神出鬼没,一双手杀气腾腾,欲扼杀对方的性命。梁临川由于心神被动摇,思绪有些紊乱,导致气息不畅,出手难再冷静,只好被动坚持布设守势。
场中的比斗着实奇异,无相鬼以他人的面孔困住梁临川的心,而梁临川已失阵脚,心中有一丝慌乱,一边游动身影,一边徒劳布阵。无相鬼突然桀桀大笑,面容再变,化为梁临川的模样,蹂身而上,双掌齐出。
梁临川的心彻底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