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心峰上的武圣殿,孑立千载,终在今日一扫空寂,喧嚣非凡,黑色陨石本身带来的暗沉也被驱逐了不少,多了一丝热度。尽是人潮人涌,言语载道,一股空前高涨的热情弥漫开来,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盛会就要在此开始了。
天南地北的武林中人蜂拥于此,纷纷争睹比斗四方的高手风逸,此外也有不少江湖客趁此机会同天各一方的朋友、兄弟相聚首,相谈甚欢。门派势力也相互寒暄几句,表现几许同道的情谊,同时心底也计较起比斗分出胜负之后的格局变化。
武圣殿内没有别的物什,简单宽阔,人流纷纷四面围拥,露出中间偌大的空地出来,用作比斗。云家还在殿内安置了不少桌椅,摆放茶水,毕竟来者中江湖前辈、门派宿老不少,作为东道主岂能就此怠慢,贻笑大方。
场中最里边东、西、南、北四方,也各自靠前摆放了一些桌椅,乃是为比斗四方准备。一脸邪笑的云峥率领一众云家的高手坐于东边,后边还围立不少云家子弟。白魔好整以暇居于西边,与云家遥遥相对,后边是太一教的高手,围观的武林中人无不复杂地盯着魔教中人。
朱浩昌出人意料竟只带了四个剑童和两个中年男子,占据北面,人数虽比不过太一教和云家,却无人敢小觑,龙门一向是单枪匹马驰骋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张元宗一方最是可怜,竟只有六人,守在南方,比之其他三方颇为孤弱,虽比之龙门只少一人,但是群雄的感受天差地别,不免暗中腹议其自不量力。
张元宗四下环视一番,云家除了云峥其他皆不相识,其中年轻男子较多,只怕是云家年轻一代的杰出之辈;朱浩昌所率之人中见过常清,其他人也未见过,其中有两人让人心生警兆,而太一教中倒是认识几人,有黑衣苏未名、赤发鬼、桑木公等人,却不知无相鬼是否身在其中。
环顾外围,各种门派势力围立,当然五大门派占据了主要的位置,昆仑裴灵韵、谢东来,囚龙寺慧明大师,峨眉妙真道姑,武夷宫左仲秋,连天山重伤的吴连城都赫然在座,此外还有不少其他德高望重之人。
望着张元宗一方孤零零几人,颇多人心中存在看好戏的心态。张元宗若云若风,一脸淡淡笑意;莫忆沉静如水,浑身透着冷冽沉郁;巫千雪幽然若兰,在众目灼灼中静谧绽放;张水衣清丽傲气,气息高扬张狂;梁临川虚怀若谷,轻抚造化棋盘;秦少游嘴角微翘,若是胸有成竹状。这六人无视莫衷一是的言语,于平静中衍生自信。
张元宗一方稳若泰山,在人言鼎沸中岿然不动,突然身后传来柔媚的声音,道:“张公子今日独对三大势力,当真豪气万丈,未眠深感敬佩,愿意尽些绵薄之力。”众人望去,只见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款款而来,步步生莲,赫然是美艳无双的花未眠,四大世家之一花家的继承人。
人群中有不少人认识此女,五大门派的人就更不用说了,门派内都有江湖上不凡人物的画像。众人知晓花未眠的身份和代表的势力后,心中恍然原来张元宗一方还有花家支持,难怪有恃无恐。连云峥也惊诧地盯着花未眠走向张元宗,不过又有些疑惑是花未眠一人前来,还是花家有不少高手而来。
张元宗几人也颇为惊诧,没想到日前发生过冲突的花未眠竟然会来相助,且浑不在意那日发生的事。张水衣一脸不忿,欲要回绝,张元宗暗中制止,然后微笑道:“在下一方势单力薄,能得未眠姑娘莫大臂助,当扫頽气,旗开得胜。”
花未眠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然后玉手轻抚秀发,娇笑道:“张公子说笑了,未眠不过是凑个数,哪起得了什么大的作用。”这时候巫千雪拉过花未眠坐下,微笑道:“多谢妹妹相助。”众人见状不由暗中惊诧巫千雪热络的举动。
张水衣撇嘴道:“巫姐姐,干嘛要她帮忙,难道我们还怕了别人不成,你可要小心别是引狼入室。”张元宗闻言欲要斥责几句,花未眠兀自笑道:“我若是狼,那你们谁是羊?”张水衣一怔,竟无言以对,承认是羊难免自贬身价,否认之则又自相矛盾。
良久,张水衣方才叫道:“谁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缠着我大哥么。巫姐姐,你千万小心,别被人挖了墙角。”此言一出,几人顿觉尴尬,巫千雪羞怒道:“小妮子,胡说什么。”云霞顿时浮上脸颊。
然而,花未眠却不以为意,柔情道:“张公子,玉树临风,少年英雄,我喜欢他不是很正常么。”此言颇为大胆,众人惊诧之余,皆觉此女子与众不同,敢言敢做。张元宗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望了一眼巫千雪,却从她的眸中看出一丝促狭。
幽然神秘的巫千雪,美艳妩媚的花未眠,清丽张扬的张水衣,皆是武林上难得一见的美人,竟然一时间出现了三人,相映成趣,当真是梅兰竹菊,各擅胜场,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她们皆身在张元宗一方,不知周围暗地里有多少人艳羡和妒忌。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囚龙寺的慧明大师众望所归,为此次比斗评判。慧明虽然远望犹如普通和尚,但是他可是禅宗四僧之一,佛法高深,德行兼备,乃受众人景仰,连太一教的白魔也随意道:“除了老和尚,还真没有人能够胜任。”当然此语也引起其他门派的反感,可是无人敢反驳。
慧明大师一脸慈悲,沉稳地站在空地上,他双手合十道:“贫僧的师叔业已来到武林源,本应由他来评判,再合适不过,不过现下寻不着他,只好由贫僧僭越了。”众人闻言大惊,慧明已经是武林中的高僧了,那他的师叔一定是囚龙寺的大德,却不知是哪一位。
慧明此言一落,遂开始言明比斗的规则,然后针对胜负的标准,又道:“若有一方主动认输,则比斗结束,由对方获胜;如果无人认输,则判退出擂台边界的为输。”原是空地上画有边界。
接着,他悲悯道:“诸位约斗于此,当以繁荣武学为要旨,切勿生死相搏。刀剑无眼,还请诸位看在武圣在侧,勿让血腥侵染。”众人纷纷望向武圣殿尽头的白色石像,心中不由升起肃穆的感觉。
武圣石像,面对喧闹的人群,无动于衷,他是神圣的,安静的,兀自含着笑意。那白色的身影让众人恍然间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才是唯一的武林神话,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过是笑话。这一次四方比斗,若只是好勇斗狠,不免心中羞愧。
慧明最后言道:“比斗开始,第一场,由诸位自愿出人守擂。”言毕退出擂场,整个武圣殿顿时陷入沉寂,众人皆来回望着四方,不知谁会第一个上场。望白魔、朱浩昌、云峥、张元宗四人,皆是气定神闲,在气势上平分秋色。
瞬间的沉寂后,朱浩昌沉静道:“此场比斗由我龙门发起,也就由我龙门来守这第一场。常清。”龙门中一人低声道:“是。”然后静静走出一人,众人望去乃是剑童常清,曾在一月内击败十几位挑战的高手,最后惜败于裴灵韵之手。
常清手持长剑,抱神以静,谦逊道:“在下常清,忝为第一场守擂之人。”话音未落,云峥朗声道:“朱兄敢为人先,云家岂敢落后。云砚,你去请求指点几招。”身后走出一少年,眉清目秀,与常清年若相仿,乃是云家旁系中出类拔萃者,其不卑不亢,踱步到场中,抱拳道:“在下云砚,请赐教。”
两人一般的少年俊杰,在群雄环视之下,陡然间冷静出剑。云砚的剑若是一泓秋水,轻灵飘逸,每一剑倏然而来,倏然而去,若是蜻蜓点水一般,零零落落,不可捉摸。身影方位瞬间变化,颇为跳脱,正如云彩一般变幻无常,飘摇天际。
常清静气凝神,丝毫不为所动,出剑极为果断干练。他的剑毫不花哨,简单凛冽,但总是恰到好处攻到云砚的破绽之处,击退对方穿梭来去的剑,他无视对方眼花缭乱的攻击,这份审时度势的功夫当真极为了得。
一时间场上剑光霍霍,人影重重,看得众人不住啧啧称奇,心中暗忖:果然英雄出少年,龙门和云家后继有人。常清剑出如风,心思沉着,面对云砚游动的身影和零落的剑招,总能够轻易地回击,剑剑执着沉稳,极具魄力。
场上仿佛斗得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在场众人不由判断,一动不如一静,虽然云砚是用剑高手,不过败北只是时间的问题。云峥安坐不语,只是带着戏谑的笑容瞟向朱浩昌,似乎完全不为云砚担心。慢慢地,众人感觉到场中异常的变化,云砚剑法灵活,看似以游斗为主,却丝毫不见颓势,逐渐织起一张严密的网,把常清困在其中。
常清虽然仍旧能够破去攻势,但是却伤不了用剑之人。众人恍然大悟,常清的剑适宜于近攻,不善于远击,而云砚身法灵动,剑法飘摇,虽然在用剑的造诣上稍逊一筹,不过恰好是常清的克星,只待慢慢围困住对手。众人心中顿时明了,云砚不一定会输了这一场,云家果然是有备而来。
云砚的剑招变化越来越快,不过总是犹如浅尝辄止,来去匆匆,不着边际。常清一脸冷静,沉稳异常,兀自守住自身,长剑直来直往,但常常落空,来自四面的威胁越来越大,只要稍不留神,云砚的剑一定会第一时间刺向自己。
两人的激斗相当精彩,惹得众人不住喝彩连连,一人攻击犹如漫天雨幕,一人防守更是泼水不进。就在众人正自揣度云砚后来居上处于上风之际,常清的剑倏然变了,变得惊天动地,颠覆了一贯的平凡。
他的剑仿佛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剑法精妙绝伦,招招妙到毫巅,这些剑招用得行云流水,毫无停滞不畅之处,可见平时练剑颇为勤奋,再加上他的天分,已然是用剑的大行家。云峥脸色微变,朱浩昌的这个剑童,平日施展普通剑招已是厉害非常,岂会没有后手。
昆仑裴灵韵眼中透着古怪之色,他曾与常清交过手,心中认定此子不凡,但是胜之却不难,可是他没想到常清竟有隐瞒,并未出尽全力。由其现在表现的实力看来,他想要胜之,只怕不会太轻易。
场中的云砚一脸凝重之色,压力层层扑了过来,他只好竭尽全力出剑。突然常清手中之剑爆出一股耀眼的光华,凌厉地射向云砚,避无可避。云砚心中一惊,忙出剑抵挡,结果炫目过后,胸前一痛,点点鲜血落上衣襟,常清的剑尖浅刺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