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宗的双手修长白皙,骨节错落有致,左手食指点向丹田处,右手食指点向眉心,只见食指指尖忽然冒出淡白的光晕,这之间的光华如风如水,竟缓缓绕动,当食指接触到的眉心和丹田,张水衣不由一震,遂眯着眼随着张元宗的疏导,默运御剑诀,与身体里的纯钧灵魄相磨合。
突然张水衣体内的纯钧灵魄不安分起来,丝丝剑气透射出来,她不由痛苦地一声,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张元宗脸色一正,指尖的光华突然大盛起来,那光华直投入张水衣的体内,眉心和丹田两处形成两团碗口大的光晕,相互作用,相互引导,顿时仿佛看见有白色的光在她体内流动缠绕。慢慢的,她的神色缓和下来,一刻钟之后后张元宗停止动作。
张水衣眸子睁开,缓缓吐了一口气,望着有些忧愁的兄长。张元宗道:“纯钧灵魄已经和你合二为一,再也不会与你相斥,伤害经络。”张水衣笑道:“大哥潜修《剑经》多年,天赋卓绝,我就知道对大哥来说,我这点伤是小事。”
张元宗苦笑道:“让你勉强运转秘术,夺得纯钧灵魄,我却不知道是对是错。”水衣道:“要不是我没有资格参悟《剑经》,这纯钧灵魄算的了什么。现在我不是也没事了么。”张元宗静静道:“为了我的事,你跟我踏入这江湖,让你遭受危厄。”张水衣撇撇嘴道:“我早就想出来了,谁愿意一辈子闷在山里不出来。”张元宗闻言摇头一笑,却是不语。
傍晚时分,张元宗等六人在望江楼前院用饭,张水衣和梁临川的伤势已好了大半,张水衣是不安分的性子,一个劲儿促狭梁临川,一直过着幽居生活的梁临川哪是她的对手不免弄得面红耳赤,尴尬不已。莫忆沉默不语,众人倒也习惯。巫千雪容颜清冷,与身旁的张水衣交相辉映,一动一静,引得周遭的食客频频侧目。张元宗倒是一脸温和,旁观张水衣的小把戏。
此时正是人多之时,吵吵嚷嚷,小伙计板儿像个陀螺一样穿梭各桌之间,而那老板招呼客人却有些心不在焉。望江楼中人多是去过竹海的,纷纷谈论今天竹海一行的惊险,除了高谈如何的危机四伏,九死一生,也阔论自己的艺高人胆大,话头最终还是落到神兵的身上,却又不了了之。众人不免由谈起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倒是说到了一件大事。
自败血之乱伊始,沈家隐匿不出,空有显赫名声却不见其踪,花、苏两家远走南疆,虽励精图治,元气渐复,但是荣光不在,再加上地处偏远,在中原的影响不及往日赫赫。原是商贾之家的秦家倒是异峰突起,招揽人才于琼楼玉宇,人才济济,高手如云,直逼云、沈、花、苏四大武林世家。
虽然秦家猛起直追,花、苏两家一曾家道中落,但是花、苏两家毕竟是传承几百年的武林世家,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岂是轻易能够超越的。至于秦家的势力比之孰强孰弱,也未有实证,倒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如今的云家,颇有一枝独秀的趋势,隐隐乃武林世家执牛耳者,底蕴深厚,势力庞大,连太一教都不愿轻易去招惹云家。云家世代居于武林源,根深蒂固,可如今却有人公然向云家讨教,据说来人礼数周到地递上名帖,请求在武圣殿向云家求教,声称望不吝赐教。
江湖中人初闻此事,皆神色古怪,云家犹如参天大树,不可撼动,不知何方神圣表为讨教实则挑战,想来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来势汹汹。云家若是胜了,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若是败了,后果可大可小。像这种武林世家,自有其不可侵犯的尊严。
更有一惊天的消息,让众人一愣,这拜帖求教之人姓朱,名浩昌,自称乃是龙门传人,代龙门与江湖同道切磋交流,旨在繁荣武学。咋听此言者,皆不由腹议龙门一脉,也许在山野旮旯潜修不知江湖事,一入江湖欲要一争长短,真是自不量力。
然而新的消息很快传开来,龙门,乃是隐世大派,其门人轻易不出,但白道危厄之时,常常横空出世,力挽狂澜,却又不图名利,所以知之者甚少。一些前辈人物纷纷告诫门人,以防做了错事,一时间龙门之名甚嚣尘上。
一传十,十传百,江湖中人对龙门渐存敬服之心,这朱浩昌一入江湖就对声名显赫的云家名为请教实为挑战,着实让江湖中人激情澎湃,纷纷前往武林源,欲一睹这一盛会的风采。
张水衣欢喜道:“人人都道武林源乃是中原武林最繁盛之地,武林中人蜂拥于此聚居或者游历,可谓人才鼎盛,意气风发。不仅有武林世家云家,更有武林圣地武圣殿。我早就想去瞧个究竟。大哥,反正闲来无事,再加上有热闹可瞧,我们就去武林源,看看天下英雄。”梁临川也激动道:“梁家一脉有幸为龙门前辈守诺三百年,在下却无缘得见龙门中人,要是能够结交一番,今生无憾了。”张水衣撇撇嘴道:“龙门中人又怎么了,难道是三头六臂不成,值得你趋之若鹜?那朱浩昌就算是武林翘楚,但江湖中惊采绝艳者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就说在座的,莫大哥就难有人比肩,尤其是我大哥,那武功更是无人可及的。梁大哥,别再盲目崇拜了。”
梁临川被水衣说的不自在,不知怎么接话,莫忆仍旧是淡淡的。张元宗笑骂道:“小妹切勿妄语,为兄经你吹嘘,要是被别人知晓,纷纷前来挑战切磋,那不是为难我么。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深水难测,岂是我这后学末进所能尺度的。”张水衣不以为意道:“大哥的本事,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何必遮遮掩掩。”张元宗无奈道:“你呀你,尽是黄口小儿之言。”
此时莫忆道:“在下隐隐觉得张兄深藏不漏,却又疑惑昨日危境之时却未出手。”张元宗道:“昨日多亏莫兄仗义,但请原谅在下袖手旁观。我与水衣下山前,家师与我有一月之约,约定我踏入江湖后一个月之内不可动武。”
莫忆问道:“这是为何?”张元宗道:“家师常言,武,乃止戈,学武之人切忌好勇斗狠,武功本应用来守护,而不是杀戮,所以师父告诫我在这一个月内以平凡人的心态找到自己的路。”莫忆沉默片刻道:“令师乃高人,张兄不用妄自菲薄。”张元宗郝然道:“怎么我们开始相互吹捧起来了?”说完,众人皆不免一笑。
张水衣狡黠道:“大哥,我们就去武林源吧,陪巫姐姐去散散心。”巫千雪淡淡一笑,叱道:“小妮子,别乱泼脏水!”说完,一双妙目盯着张元宗,眸中有说不清的雾霭,一若千山雪的冷凉,一若曲径通幽处的渺渺。张元宗温和道:“好,我们就去武林源。”
青衣江一带景致的拘于一个“幽”字,碧水静谧,山峦俊秀,当然有一例外,就是巫千雪前日观景的赤霞峰,直插云天,毫无幽静秀丽之状,妙在其险峻诡奇。张元宗等人并没有立时动身,而是多逗留一日,游一游这青衣江,赤霞峰。
日照亭的废墟就在那里,青藤已经枯萎,依稀还能辨识前日打斗的痕迹。巫千雪、莫忆皆是心胸坦荡之辈,对那日相遇也不以为意,另外几人人业已知晓苏未名、桑木公袭杀之事,依稀能够体会到当日的惊险。
六人也不拘小节,或立或坐,西边熏红的夕阳,染得周边的云彩斑斓缤纷,霞光丝丝缕缕,一道道天光明净无瑕,仿佛要将人心底的暗影驱除,阴郁、沉重、烦扰都在这一刻化为虚无,有的是澄澈,是通透。众人皆沉默不言,在这天光丝绦中发怔,或多或少都想起心中的隐秘。
总有一些景致让人无法抗拒地生出异样的情绪,那些纯粹的东西往往会让人悲伤,仿佛只有悲伤的人才能更加与之灵犀相通。美的东西到极致处,都会让人无法接受,无法理解,似乎是污秽的自己无所遁形了,往往只留下一声叹息,所有的情绪和无语都在这一声叹息中。
在众人的眼里,巫千雪是一个绝世而独立的美丽女子,一颦一笑皆有奇异的风情,有些清冷孤独,妖而不媚,就如这赤霞峰,不拘一格,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巫千雪还是一个神秘的女子,心中有满腹的心事,却又似欲语还休。
巫千雪转过身来,淡淡一笑,道:“当日我心灰意冷,毫无生的意愿,元宗和水衣舍身相救,这一月,多谢元宗和水衣的相伴,即使这生是如何的艰难,我也不惧了,但请见谅却没有告诉你们我的身份来历。”张元宗忙道:“千雪,我们相识虽不及一月,但都是坦诚之辈,不必见外。”张水衣在旁也忙连连称是。
巫千雪微微点头以示明了,然幽幽道:“我七岁进入九幽山,一年后身居天师之位,负责教内占卜和祭祀。”张水衣不解道:“天师是什么?怎么跟道士似的。”莫忆一旁惊诧道:“今朝的太一教的势力是极其庞大的,传言教主座下有天师、白魔、药王,俱是太一教肱骨之人。”
“天师乃是沟通太一教信奉之神东皇太一唯一的人,具有祭司的作用,其地位更是在三人中稍高一筹,可以说仅次于教主,其言行具有不可亵渎的权威。天师一生负责为太一教占吉卜凶,不仅可以洞察个人的命运,而且可以洞破天机,知晓过去未来。在太一教,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是教中弟子的信仰。”
张水衣闻言疑惑道:“江湖变幻莫测,命运云深雾浓,怎么可能是人力所能揣度的?巫姐姐,你真的可以看透过去未来?”巫千雪一脸复杂道:“天师之职,的确是负责天机之事,但也没有如此神异的能耐。”张元宗道:“如此说来,难道这世上真有洞破天机的手段,我一直觉得天地命运不过虚无缥缈而已。”
莫忆道:“年少时,我曾听闻太一教有一卷经书,晦涩难懂,里面尽是占吉卜凶之妙法,百年难有一人习得,没想到巫姑娘竟有如此天赋。”张水衣叫道:“是什么经书如此神异?”
“古神经。”巫千雪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