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渊的绝望不同,帝杨广龙颜大悦,回头就重重赏了太子昭,谁让太子昭说他有办法说服李渊呢。
可以说从先前太子昭献上从杨玄感那儿得来的钱财,让正下定决心攻打吐谷浑的帝杨广看到了军饷,再到如今帝杨广忌惮心起,想掣肘士族的权力,太子昭就心有灵犀的提出了分科选拔寒门学子的方法,还说动了李渊附议这两件事上,帝杨广是越发对太子昭满意了。
谁会不喜欢自己瞌睡来了,就送枕头过来的那个人呢?
就如同帝杨广也喜欢裴矩一样。
说起裴矩来,他如今官拜民部尚书,按理来说该在西域经略。只他不是身兼两人嘛,作为‘邪王’石之轩他也得在江湖中露露面才是。
这般的,裴矩就回归了他花间派宗主的身份,去处理花间派的事务。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快就得知了朝堂上发生的事,心有沟壑如石之轩,很快就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出在了太子昭身上。
乍一看太子昭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帝杨广和隋朝好,可士族的利益被狠狠触动。石之轩虽不知那李阀阀主是如何被说动的,可他相信李阀阀主必定心有不满,只等着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出来,到时候遭殃的必定会是隋朝。
石之轩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在桌子上,偏过头来问从先前就站在一边的少年:“近来魔门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那少年不过十余岁,长得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闪烁着别样的神采,再加上他手中还拿着一把美人扇,扇面上的美人一袭淡青长衫,有说不出的飘逸,由此可见这少年长大后八成是个风流人物。他在听了石之轩的话后,想了想说:“阴后她似又收了个徒弟。”
“哦?”石之轩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阴癸派的传人每每总会是只有一人,自是根骨最好的,悟性最高的。石之轩这么多年不回魔门,也知道祝玉妍十数年前就收了一个徒弟望舒,据说天分奇高,搜心剑法练得连祝玉妍都自愧不如。
这有点奇怪。
阴癸派里衡量传人武功如何的武功,不一向都是天魔大法吗?
再看如今祝玉妍又收徒,难不成望舒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说望舒入了朝堂?
那少年也就是侯希白见他师父陷入了沉思,他就又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心里想着要不要把几个月前慈航静斋的宗主梵清惠,被在那之前还籍籍无名的祝长生给打伤的事告诉他师父,虽说现在这件事基本上没有再在江湖上掀起什么浪花了。
但到底还是攸关慈航静斋的嘛。
只到最后侯希白都没有说这件事,谁让他师父在那后就没再开口问呢。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那祝长生从重伤过梵清惠后,就没有再在江湖上露过面,这就让更多人认为慈航静斋是被中伤的,还真有许多白道中人热血冲上头,说要让祝长生好看呢。
这可真可惜。
侯希白倒是希望祝长生能出来,和那些所谓的江湖豪杰们比试比试,若是到时候祝长生真的武功高超,就好玩了。
嗯……祝长生他也是这么想的。
顾青最近都在忙着朝堂上的事和减肥(……),没有分出精力去管江湖中事。只等他忙活完一阵后,再来看江湖上的动态,得知了有好多江湖豪杰为慈航静斋和梵清惠打抱不平,他就分外扼腕。
这群江湖豪杰未免太后知后觉了吧?顾青恨铁不成钢的想。
且目前顾青也没功夫跟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去较量,他是把李渊给赶鸭子上了架,让他成为了士族中的靶子,可科举制度想要推广开来,着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仅不能一蹴而就,而且还困难重重。
重重困难中有士族的强烈抵触,还有寒门子弟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鱼跃龙门的。举个例子来说,寒门子弟要参加科举,最基本得有不俗的学识,这学识从哪里来的?有夫子教,也有自己看书学来。可如今能在民间流传的书籍,不过泛泛,毕竟士族们从汉往下这数百年来,垄断的不仅仅是政治,还有经济,技术还有文化,士族有自己的藏书,然而他们往往都是将蕴含着知识的藏书藏着掖着,是如何都不会允许它流传出去的,即便是同为士族的其他家族也不行。
要不怎么说是垄断呢。
这种情况就造成士族越来越士,相对的寒门便是求教也无门的现象。
通俗来说就是金字塔越来越金字塔。
顾青想要打破这种局面,光有开创科举制度还是不够的,还得把它推广开来,以及培养能让它可以推广的沃土。
这么说来,好像得先培养沃土啊。
至于怎么做?
顾青倒也没想着再拿哪个士族开刀,或者说逼迫他们不要再故步自封,要把他们拥有的资源分给寒门,如果真要这样的话,士族们不还得疯了?这已经不是挖祖坟,而是既挖祖坟还“打家劫舍”,一个不小心大家就同归于尽吧。
顾青是想迂回着来,士族为什么会屹立在金字塔顶端呢?还不是他们拥有着他们之下的阶层所没有的资源,底蕴和特权,那若是寒门拥有的资源跟着丰富起来呢?那这么一来两者之间的差距就缩短了,不是吗?
当然顾青想要惠及的不仅仅是寒门,而是士族以下的所有人。
士族总共才有多少人,基数更大的自然还是农、工和商。
这如何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只不过在那之前,“阿耶。”
“阿耶。”
“耶耶。”
叫出这么三声父亲的乃是太子昭的三个幼子,他们在不久前封了王,可说起来其中最大的杨倓才虚岁四岁,目前仍养在太子府邸中。又长子杨倓是大刘良娣所生,次子杨侗比他小一岁,母为小刘良娣,最小的儿子杨侑是正妃韦妃所生,去年出生的,现在说话都还不是特别利索呢,刚才那声“耶耶”就是他喊的。
顾青先前都在洛阳,现如今回到长安后才见到他们。
猛然间就升级为阿耶的感觉,是有那么点让顾青感到困扰。因为一次又一次穿越的关系,顾青一般是不愿意和他人产生很深羁绊的,更不用说是后代这种付诸血缘的存在了。所以他的所有穿越中,就很少会有嫡传弟子或后代这种存在。
说是“很少”,是因为特殊情况都是那后代是原身的,而不是他取代原身后产生的。像上个世界中他实在是不愿意让庞太师失望,所以才认下了猫陛下那么个儿子的情况的,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顾青如今成为太子昭,在面对着他的幼子,还是三个后,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或许他该往好的方面想想,比如说这一次就不用担心皇位后继无人了。
顾青想到这儿正了正色,垂眸看着在他面前排排站的三个豆丁。幼子杨侑朝他露出个带着口水的少齿笑容,顾青突然觉得惠泽农、工、商三个阶层,并不是一件多有挑战性且困难重重的事了。
啧,小金鱼。
顾青开始养育金鱼的第三天,书房中迎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
“见过太子殿下。”
来者没有表来历,这也难怪,主要是因为他的到来本就是一桩见不得光的交易。在这桩交易中占据主动地位的是顾青,可他还承担着一定的风险,最起码在如今他还羽翼未丰的情况下,并不适合将此事曝光。
顾青叫了他起,冷不丁问道:“你可有小字?”
来者迟疑了下方道:“幼时阿娘唤过我毗沙门。”
“那我以后就这么称呼你吧。”顾青语气寡淡,让人拿不准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说什么。这沉寂的氛围让小字为毗沙门的李建成很不适,也很忐忑,他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坐在书桌后面的顾青,却不曾想正对上顾青明亮的眼睛,当即一愣,却没有闪躲。
他是有点骨气的。
对此,顾青只是挑了挑眉稍,明亮的似洞察一切般的眼睛并没有从李建成身上移开。
李建成是李渊的长子,有胡人血统,因而五官较之一般中原人更深邃,自是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目前不过十八岁,可身材颀长不输成年男子,又虽无华服却难掩其自身气度,不愧是陇西李氏的子弟。
以及他会出现在顾青这儿,可以说他是被李渊送来做“质子”的——即便不是帝杨广这种心量狭窄,爱猜忌的皇帝,面对着李渊这么一个被相士认为是将来会是一国之主的臣子,心里面怎么会没有芥蒂,诛杀其一人都是轻的,更不用说如今当政的是小心眼的帝杨广了。
顾青若是把这件事捅给帝杨广,那李渊和李阀就等着被灭族吧。只顾青没想着这么做,他跟李渊的交易就是他帮李渊兜着这件事,李渊要为他出头,也就是受制于他。李渊是有退路,可李渊如今根本没办法往后退,所以他只能妥协,另送长子来太子府,聊表诚意。
“诚意”被顾青看的,只觉无所遁形,让他不由得避开那样的目光。
李建成一避开,就心中懊悔。
这时顾青神情自若的收回视线,眼睛漫不经心的落在书桌上,慢吞吞道:“你在家中时时常帮你阿娘照顾年幼的弟妹?”
李建成:“……是。”
“很好。”顾青由衷地说道。
现在他给自己找了个金鱼饲养员,自是好极了。
李建成则是一头雾水。
只金鱼饲养员归金鱼饲养员,顾青这儿可没有这么一特定职位,而李建成虽说是来太子府做“质子”的,可顾青没有平白放着这么一个璞玉不用的道理,叫李建成改名换姓再任个职,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这般的,李建成就在太子府安顿了下来。
接着顾青忙到不行,等入了冬他才想起要回阴癸派一趟。这时候呢,太子昭已在身材上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原来的“日召”了,再加上杨氏一家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他瘦下来后自也是美仪资,所以在易容上省了顾青不少事。
在安排好一色事宜后,顾青就从太子昭的身份中脱身,没立即变回望舒,而是扮成了这两人之间的过渡角色祝长生。
事实上吧,顾青还没忘记江湖中慈航静斋的拥趸,在梵清惠没有发声的情况下,就到处找祝长生想教祝长生做人的事。说不定他在回阴癸派的路上,就还能遇到呢。
很可惜的是那帮江湖豪杰“过时不候”,顾青回阴癸派的路上就没能遇到。等快要到阴癸派,顾青就只有心中惋惜的,把他自己从祝长生切回到望舒。
青衣黑发,红唇雪肤。
时隔将近一年让阴后再见到,她在欣悦自家徒弟回来的同时,还纠结着等会儿该怎么给她另一个弟子介绍,总不能说“这是你大师兄”吧。
好在等两弟子见面时,还没等祝玉妍做介绍,古灵精怪的小弟子就先自己叫了人:“大师姐。”
“叫我师姐就行。”顾青垂下眼皮打量着冲他笑得无比甜美的师妹,“你叫我大师姐,总让我觉得你还有其他师姐。”
“师姐!”人家眼也不眨的就改了口。
过后祝玉妍告诉顾青,新收的弟子叫婠婠。婠婠能被祝玉妍收为弟子,资质自然没得说。顾青沉吟道:“师父的眼光自是好的。”
祝玉妍有点没办法反驳。
她虽然在顾青的性别上看走了眼,可顾青在武学和武道上的天分却是有目众睹的,可谁让她们这儿是阴癸派呢,只能是明珠暗投。想到这儿阴后就半真半假的说:“为师总不好等着你选了好苗子送过来吧。”
顾青先前还说入世后要帮着祝玉妍选徒弟呢,结果就没了下文,闻言他坦然道:“其实弟子把这件事给忘了。”
祝玉妍:“……”
说来祝玉妍再收徒的事来,很像是宿命般的,也就是在这一年,慈航静斋的宗主梵清惠也收了个嫡传弟子,名为师妃暄,就好像祝长生在慈航静斋折腾了一场,对她没产生什么负面影响一样。
至于实际上影响有多大,那就只有梵清惠本人才知道了。
话又说回来,祝玉妍嗔怪过顾青后,就问起了他在太子昭身边的详细情况。阴后对自家弟子怂恿太子昭做出来的事,不说旁的,光就开创科举制度这一件,就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它多有兵不血刃的效果,虽然现在还不会有直观的体现。
说起朝堂中事,不可避免的就说到了石之轩。
当年祝玉妍和石之轩有过一段情,这段情在阴癸派看来是害的祝玉妍没办法练就天魔大法第十八层的罪魁祸首,可其中冷暖,旁人并没有太大的资格去评论,就是顾青也不愿意去探究这件往事。而祝玉妍再说起石之轩时,语气里半分怨怼都没有,若她像个弃妇般幽怨,那她就不是阴后了。
她语气淡淡的:“为师没和魔门中人说起你入世的事,不过我想石之轩该当是有所察觉的。”
“邪王是个厉害人物。”顾青说得很客观。裴矩在不日前又升迁了,从民部尚书拜为黄门侍郎。黄门侍郎是皇帝近侍,常侍奉在皇帝左右,到帝杨广这里,他将这一职位人员数从原本的四人减为二人,这也就使得黄门侍郎这一官职虽是第四品,可手中权力集中了不少。就算不如此,能侍奉在皇帝左右,可传达诏令,又可参预朝政,已然非比寻常了。
祝玉妍对此不置可否,跟顾青说:“你自做你的,不必向他看齐。”
说到底如今魔门两派六道中,其他宗是唯阴癸派马首是瞻的,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阴癸派宗主的嫡传弟子,和花间派宗主间并不存在什么从属关系,只祝玉妍这么说,没有让顾青和石之轩相互配合的意思,也从侧面反映了魔门之间并不是那么和谐,不然的话《天魔策》十卷早就众志成城的搜集完了。
“是。”
说完朝堂上的事,祝玉妍神情柔和下来问顾青:“你既在年关回来,那可是要在宗里过年?”
顾青摇头,直言道:“太子离不开我。”
这是大实话,却让阴后哽了一下,恍惚间才想起来顾青在外面行走时,化得是男儿身份,再听顾青这句话里也没什么不寻常的意味,阴后就平顺了思绪,干脆又换了个话题。这次她第一次跟顾青说起了邪帝舍利的事,所谓“邪帝”是魔门里邪极宗的宗主,从邪极宗成立以来到如今,其实已有十二任邪帝,而那邪帝舍利中据说储存着历代邪帝的毕生武功精元,是修炼魔门最高武功秘籍道心种魔大法的关键。
魔门想要集齐《天魔策》,又想要练就道心种魔大法,自然得找到邪帝舍利。祝玉妍并不知道邪帝舍利在哪儿,她对顾青说起,是希望顾青在朝中顺带留意下邪帝舍利的下落。
顾青又应了下来。
事实上顾青现在就知道邪帝舍利在哪儿,其在杨公宝库中。
说来杨公宝库,顾青前段时间着重研究过,先不说它到底在哪儿,就是它的建造者是有天下第一全才之称的鲁妙子。顾青特意说起他来,倒不是因为鲁妙子和他师父祝玉妍结过情仇,而是鲁妙子让顾青想起了他曾经的朋友“妙手”朱停,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人谁在机关术上更胜一筹。
而顾青他自己在机关术上也颇有造诣,他从前很少用到这一方面的知识,如今看来是“温故而知新”的时候了。
以及除了杨公宝库外,顾青还有其他大用。
嗯……天才我材必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碰瓷李渊√
碰瓷“牡丹太子”李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