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非不得已或者的确没什么手段者,少有愿意用此下策的,淡衫女子也是心中有气,这个男子之前不但拿金银来反诱惑她,现在更来斥责她。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淡衫丽人虽然神智不高,可是也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正要变脸,却见徐源对绿衣女子躬身作揖道:
“这位小姐姐却是冰清玉洁,如芝兰生于庭院,十里羡其清香,惟蕙质高雅之故也;若玉树长于山崖,千丈慕其绰约,是妙姿出尘所致也。
皮毛小相,多是千篇一律,为君子所不齿;灵魂雅致,有趣者寥寥,才是吾辈所追求。今夕何夕,遇此良人,却被荡妇欲以颜色相诱,吾辈死则死矣,岂会因淫威而屈服!”
徐源一贬一捧将气势做足,淡衫丽人又呆住,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严重的冲刷,难道对方不是个看脸的人,问题的确出在自己身上?
绿衣女子摸着脸上的癍红印记,也有些被惊住了,难道......难道自己真的有兰蕙之质?
为什么从来没有谁对自己这样说过?难道因为这块印记,他们都看不到自己的优秀?
而这个男人......
不!
这个公子他说的那么诚挚,句句字字都说到了自己心坎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是有道君子吧?
绿衣女子原本是县内陈家大院里的一颗竹木,因受地下煞气影响而生了灵智,原本应该不断集聚日月精华以待化形,然后成为一个妖类。
但那时陈家大院中早已有棵老槐树成精多年,她和其他几个诞生灵智的花木都被槐树精强迫学习了鬼仙修炼法门。
鬼仙也是世间修炼法门的一种,或以观想、或以药物、或以心志内守,最后一志不散,定中而出阴魂,不拘人兽禽木各类有灵智者皆能修习。
但这几乎已经是最下乘的修行之法,若是运气好最后才能得个鬼仙、阴吏的名号,寻常者只能潜藏一隅、狗苟蝇营,雷也怕、电也怕、阳火也怕,她脸上的印记就是出阴神时不慎遭了雷火余波所致。
所以陈家大院里的老槐树并不走这路,而是一点点修持以期化形成妖,但是聚集日月精华实在太慢,因此从多年前就开始操纵这些花木鬼怪替她采集真阳之气,提升修炼速度。
最初时候,一两年才采集一人,然后慢慢炼化真阳之气助益自身,如此修为便能增加半人之力左右。
不要以为这些提升很少,须知植物类的精怪化形动辄百年千年,而且就算化形出来,实力修为也未必多么厉害,弱的甚至有可能殒命于凡夫弓斧刀剑之下。
但世间只有人、龙、凤、麒麟等寥寥几类物种之形才易于修行,被称为道体,其中又以人形最易化成,所以各类精怪之属不得不费力化形,而且以化形成人为主。
当然,陈家大院里的槐精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真想化形比寻常花草蝇虫要难的多,同样等到刚化形出来,体格和法力也要浑厚许多,但是再往后就要看各自修为高低了。
待到现在,槐精只需要三五个月就能炼化一人的真阳之气,淡衫丽人出手的频率也因此快了许多,如此频繁向老精采送真阳之气,连她的神智也遭受到损伤,使反应变得并不太灵光。
“可恶!”
淡衫女子被说的自我怀疑了片刻,心中突然恼甚,厉叫一声,伸爪就朝徐源脸上挠去,既然你喜欢丑八怪,那也把你变成丑八怪!
“你做什么!”
绿衣女子见状从袖口中飞出一条墨绿细索缠在淡衫女子腕上将她拽住,之前把徐源从街道弄进屋里就是靠这条索子,否则以她的修为就算再提高一倍也无法弄风吹动生人。
淡衫丽人一击没有得逞,恼怒的望向绿衣女子道:“你个丑怪敢阻拦我,如果误了姥姥的事,你能吃罪的起?”
“姥姥?难道不是程瞎子主谋的?先不管这些,还好挑起了争端,只要挨过今天的困局去......”
徐源看到眼前电光石火的一幕,虽然不无惊惧,但是心里也稍微舒了口气,道:
“贱人!似你这等腌臜的东西,我宁死也不会相从!不过若有冰清玉洁的小姐姐行事,虽有亵渎她之嫌,但我虽死而无憾。”
“你!”淡衫丽人瞪着徐源,面目狰狞。
“公子......”绿衣女子望了过来,有些感动,脸色嫣红。
呼!
徐源一字一句的说完,看到两鬼反应,心中呼了口气,从被怪风弄进屋里起,他就明白今天的事绝非人力可敌,至于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多半不啻于痴人说梦。
劫匪当前,须要献财;修罗闯屋,能不舍身?
若是寻常人见逃不过,多半就屈从了淡衫丽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在徐源看来这种做法肤浅无脑之至,全是精/虫影响思维,不知谋身之道。
淡衫女就像老鸨,惯经风月,上来就是虎词狼语,不知做过了多少勾当,一经施为必要抽骨吸髓,到最后只怕就留下个干枯残尸。
而绿衣女却身材娇弱,并且是个雏儿,再加上容貌丑陋,长受歧视,更易被柔情蜜语所动心,鬼能以色诱人,人如何不能以色诱鬼?
只要对方意乱情迷,或许情况就能变成......
今我横地一躺,任凭小姐姐施为,只是你我情重,还请怜我娇花一朵,但行轻采拮,莫要榨干吸尽,留半条残命与我喘延于世。
此乃死中求活之法也!
至于美丑,不过皮相外道,吹灭油灯还不一样?
智者两相权衡取其轻,既已厄运难逃,自然更要仔细为自身谋划。当此之时,徐源也想大喝声“妖怪!吃俺老孙一棒!”,须知那条棒舞起来才是真的威风。
奈何他双手仅有缚鸡之力,就算打狗,都得先看是犬是獒,犬则两败俱伤,獒则口下成魂,更何况面对的是鬼怪?
徐源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他做人长留后手,焉知今天不能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