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拍了拍阿呆的肩膀说道:“朱治是受孙策之命攻打吴郡,为孙家开辟了江东根基。那孙策和许贡、都非善类,一个莽杀成性、一个睚眦必报。许贡打不过孙策、想要请丞相出兵剿除,事情败露后孙策杀了许贡,许贡的门客为了报仇又杀了孙策。不过这些终究都过去了,小兄弟,你也长成大人了。”
阿呆感谢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也不知在山野里过了多久,渴了喝雨水、溪水,饿了吃野果、野菜。有一顿没一顿的,只想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后来找到一个山洞,每天出去捡些干柴碎枝,生火取暖,盼望有路过的农夫樵夫猎人乃至流民看到烟火,可以指个方向,跟着他们走出去。就这么一天天的等,始终没个人路过,自己当时胆子又小,怕走远了遇到虎豹豺狼,白白丢了小命,便一直躲藏在那个山洞里。”
“也是从那时开始,因为四下没人,我便自己开始与自己说话。慢慢的,脑袋里渐渐蹦出了一些从没听过的词语、闪过了一些从未看到过的事物和画面。”
“嗯,”王师傅点点头,“年少的时候正应该是与他人交流玩耍的时候,而你却独处荒山。有些人长期孤寂,最后变得疯癫。因此听上去虽然奇怪,倒也可以理解。”
阿呆接着说:“日复一日、渐渐转冷,我没有冬衣,慢慢的连出去山洞捡柴取水都变得困难了,心想‘阿呆啊阿呆,终于还是要冻死饿死在这里了’。到了一天夜里,下起了雨,新拾的木柴受潮,火堆燃尽后便只得漆黑一片。”
“当时就盼得雨赶快停,能多活得一天也算是一天。”阿呆说到这里,不由地看着地上,神色凄婉。
“然而就当渐渐要睡着时,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边晃动,一开始以为是有人路过,我还兴奋地跑到洞口往外看,大喊了几声却没人答应,后来回到洞里,竟然发现是洞内石壁上,月光照进来映出一个影子在晃动!卧槽!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听到阿呆这么一说,王师傅也不由地“啊!”了一声。
“我当时也不顾外面在下雨,狗爬似的逃出洞口,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向雨中的林子里四处观望,顺着月光的方向想看看到底是谁的身影被照了进来,可无论怎么寻找,都发现不了任何踪迹。”
“我鼓足勇气,蹑手蹑脚走回洞口,屏住呼吸微微探头一看,洞里石壁上的影子还在晃动。那晚洞外面实在是冷得变态,我随手抄起一根木棒,紧紧攥在手里,回到洞中坐下,也不敢接近那影子。”
“不一会,实在是扛不住累乏,心想不管是恶鬼还是贼人,死了就死了吧,宁可做惨死鬼、饿死鬼、也不能做胆小鬼,就迷迷糊糊地还是睡着了。”
阿呆说得激动、王师傅听得紧张。
“后来呢”王师傅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醒来,刚刚日出,倒是被肚子饿醒的。再看那石洞壁上,影子也不见了。我待得雨停,还是寻了一些野果野菜,继续生火。如此又挨得数日。唉,当时真的是饿得只剩腹肌了。”阿呆说着摸了摸肚子,仿佛感觉到了当日饥饿难耐的苦状。
王师傅本想问“腹肌”是什么,但这么多年相处,知道阿呆说话口吻与用词均与常人相异,也就打住不问,只听他说。
“可是过了几天,又下起了大雨。这山间的天气,说变就变,我又不懂那晴雨变化。正愁着又要挨冻一晚上,没想到火堆燃尽后,洞里的石壁上又出现了影子在晃动。”
“我又是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尿在裤子里。想是哪个半路打野被截杀的冤魂在这深山中游荡不散,缠上我了。便抄起木棒,紧紧盯着洞口,又不时往洞里看看那影子。然而看着看着,竟然发现影子的晃动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好似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棍子在舞动。”
“当真如此!”王师傅不由地站起,大惊失色地问道。
阿呆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所言非虚。可别说是你,即便是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唉,精分精分。”
“那影子…难道是舞剑”王师傅询问的声音都不由发出了颤抖。
“正是舞剑。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影子,可一想不对,我坐着一动不动,那影子或跳或伏、或劈或砍,哪里会是我的影子。就这样慢慢的瞧着,越到夜深月当空,外面越暗,里面那影子反而越发清晰,我便渐渐长了胆子,学着那影子的样子按葫芦画瓢一般舞起手里的树枝。倒也暖和了起来。”阿呆答道。
阿呆自屋内取了瓢水润了润喉,继续道:“后来又有数次下雨,到的晚上一旦火堆燃尽,那影子便即出现,我就跟着起舞驱寒。后来干脆不下雨的时候,我把火堆移到洞外,只要洞里没有明火之光,影子立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由冬到春、由秋复冬,我只觉得每次捡柴取水,越发轻松,原来攀不上去的矮山巨石,轻轻一跃竟能翻上。”
王师傅此刻心里有千万个问题想问,可听到如此非人之奇遇,却又瞠目结舌实在不知从何问起,只能怔怔地继续听阿呆说下去。
“那影子每天舞的样子都有些不一样,有时疾如闪电,有时徐如细流,有时变幻莫测、有时一个劈砍挑刺重复数百遍。但无论如何变化,越是照着练习,越是明白这剑意是一脉相承的。反正在这山里百般空寂,我就这样每日练习,想着终于是死不掉了,说不定多练练,气力再长一些,有一天可以靠自己逃出去这山林。”
“后来白天没有影子的时候,我一人屯罢了物资和食物,也凭着记忆,依样练习。终于,又过了不知道多少时候,见得山鸟野兔,也可一跃而擒,倒是不用再只天天吃素了。”阿呆想到这里,又想起了今晚吃的那只山鸡,不由地看了看刚才埋上的土坑。
“时间一长,我渐渐发现,已经不需要再看着影子,便也能和它用一样的动作随心所欲的舞剑了。身体里慢慢有一股暖意,周身游走,也不再受那寒冬酷暑的折磨。”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舞着剑,突然用力一刺,手中的树枝竟插入了石壁,我一愣之后伸手去拔,却发现石壁上的影子也在拔树枝,我一停顿,影子便也停住,方才知道,不知从何时起,石壁上的影子已然不见,后面看到的其实是月光照在我自己身上的光影。”
“那影子后来还出现过吗”王师傅插话问道。
“我后来又等着十数日,每日月夜当空时,都细细观察,却再也没有见到影子出现在石壁上。我甚至好奇,运功用碎石撞碎了一处石壁,想看看石壁里面是否有什么玄机,但撞开之后,也只是寻常石头,并无特别。但我心想,终究是这个影子、这处山洞救了我一命,便对着洞里拜了几拜,稍作整理往山外走去。”
“那石洞在哪你还记得吗”王师傅颤颤巍巍地问道。
“我也回忆过。但后来出了山,再想往回走,说来也是古怪,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原来的方向。就只能以日出为据,朝这一个方向笔直走,渐渐走到了官道上,随着讨生活的流民一路来到了荆州,算来也五年有余了。”
王师傅听到这里,砰的一声坐回到了石头上,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