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城一带盛产石头,城中的没藏大府,便是一座石头府邸,灰石的高大门庭,玄石的巍巍高台,浑朴原木作栋梁,却又仿着汉地的斗拱飞檐。既有高地建筑的粗放气息,又像是要彰显主人家善于兼容的开放精神。
看起来,怪怪的。
当然,这都不足为怪,更怪的事,还有呢。
当永乐城大开城门,将城下的几万熙军全部放进城之时,城主没藏野里大人亲自将和亲公主的车驾一路从城门迎接至大府。那公主在大府的灰石门坊前下车,抬眼一望,当场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旁边的女侍赶紧搀扶了,进大门,入了那个被城中族人视为圣地的青石阔场,站在那玄石高台旁,一脸紧张与戚戚,四处环顾了一番,花容失色,淡唇哆嗦,然后,长睫一盖,身子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那模样,像是给吓的。
彼时,晨光初晓,朝霞万丈,等那公主被一群随侍手忙脚乱地拥着转移,没藏大人捡了个间隙,站到她适才所站的位置,也学着四下里看了看,却满眼堂皇,满腹疑惑。
玄石高台,气派得很嘛,青天白日,也正常得很嘛,真不知道这公主,是哪只眼睛看见鬼了
“你看见什么了”
等夜长欢醒过来,裴煊便屏退了所有人,站在床边,垂眸问她。
“没没什么。”夜长欢支吾着,不愿意说。
她看见昨夜的梦境了。昨夜在城外野里的大石上,微醺入梦,梦见裴煊跟人成亲,那处灰石门庭,玄石高台,她记得特别清晰,然而,今日之前,她决计没有到过永乐城里的没藏大府,没见过它的府邸门坊与阔场高台。
老人说,梦是预兆。提前梦见一个第二日要到的陌生地方,这么邪性的事情,让她给遇见了,自然是有些害怕,然而,更让她生惧的是如果连地方都预兆得这么清晰的话,那么,梦中的事情,会不会也会成真
这个原委,夜长欢不愿意对裴煊道来。裴煊若是知道她因为一个梦,就给吓得晕倒,会很鄙视她的,还会认为她不够信任他。
她不想被裴煊看不起,也不想给他添乱。两国交易,两军交
锋,身处敌境,借城驻扎,裴煊要考虑与处理的事情,比照顾她的小心思,多多了。
裴煊却一副很清闲的样子,跨步往床边一坐,依旧用那种审视的眼神看着她,大约是知道她心里有鬼,等着她老实交代。
“你不是很忙吗”夜长欢本能地往床里缩了缩,旁顾左言。
大白天的,两个人关在屋里,腻在床上,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知情的知情的,大约想得更不堪。
“不忙。”裴煊稳坐床边,继续盯着她看,就像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来。
“我肚子痛。”夜长欢烂着脸,捧住肚腹,继续岔开话题。
裴煊眉尾一扬,表示不信。
“真的痛,要来月信了。”夜长欢抽着气,将双手在小腹间按了按。她说的倒是实话,痛得整个身子如有千斤重,止不住地往下坠。
“我看看”裴煊听言,眸中神光幽明闪烁,突然弃了要逼问她的坚持,伸了双臂过来,将她往怀里一拖,然后,探手就来摸。
“看看什么”夜长欢猝不及防,被拖得一歪,给栽在他身上,拧着腰身,歪着脖子,还撇着脸,却又惊惊慌慌地傻笑。她说她月信要来了,裴煊说要看什么
等那人托着她的腰身,翻咸鱼一般,将她翻转过来,妥帖地搁在怀里,又隔着衣裳,探手在她小腹间按揉,夜长欢这才明白,裴煊说的要看看,原来是要给她揉一揉的意思。
又听那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开始不紧不慢地教训:
“山地潮湿,地上湿气尤其重,你在地上睡了这么多日,寒气侵体,气脉滞涩,月信不畅,怎么不痛如果不是全军进城,你还想逞能到几时还想跟那些男人比,他们可没有月信这种烦恼”
一个冷言冷语,惜字如金的人,开始会婆婆妈妈,啰里啰嗦地训人了。这个感觉,有种怪怪的甜。夜长欢便听得笑,一边悄悄地努力驱散心中因那个梦境而产生的阴霾,一边细细体味小腹上的暖意。
那温热的掌心,绵绵的力道,按揉得实在是舒坦。腹间的坠痛感,渐渐变淡了,心中的大石,也仿佛隐去了重量。
“还痛不痛”裴煊问她。
“还
有一点。”夜长欢蹙眉烂脸。心里却在嘀咕,难得被裴大人服侍一回,再多按一会儿,才好。
裴煊顿了顿,突然撤了按揉的力道,抬手翻过衣襟,探了进去,触上她腹间冰凉的凝脂肌肤,让掌心的热量充分熨帖上去。
又是一阵轻轻柔柔的压磨。
“这样呢”裴煊再问。
“好好多了。”夜长欢忍着浑身的颤栗,绷着声音,很正经地答他。其实,已经没出息地软成一团泥,尾脊都在生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