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忙碌的男人们,最后还齐齐汇聚在了大将军府的议事厅堂里,围着一张夏国舆图,忙成一团。
总而言之,大约男人们皆觉得,名为和亲,实为征战,那么,就是他们的事。至于和亲的公主嘛公主旅途劳顿,中途又遇袭,受了惊吓,后宅里歇着,安心休息便是。
好生浴个身,补一补眠,再吃点好吃的,就是公主殿下的全部正事。
公主殿下却不这么想。
她认为,和亲是她的事情,这群臭哄哄的男人们,把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架空晾晒在一边,算怎么回事来延州之前,她猜想的所有可能遇到之棘手与困难,傲慢的将士啊,故意的刁难啊,拒接诏令,不认兵符啊,之类,一个也没有出现。
反倒,整个延州城都很热情。接迎的礼节上,无可挑剔;办事的效率上,上午她进城,下午所有大小将领就齐聚将军府,围着嵬名霄,直接商议出兵路线与策略了。
裴老将军很热情,高大身材,走路带风,洪钟嗓门,说话靠吼,三句话一个展眉大笑,看她的眼神,有点看自家闺女的味道,备感亲切。
陪同的秋娘也很热情,心思细腻,举止得体,善于言谈,与她讲将军府的事,讲延州城的事,讲边境上的事,芝麻小事,家长里短,大小战役,兵家胜败,无稽怪谈,奇风异俗,娓娓道来,着实有趣。
这让夜长欢生出一种的错觉,仿佛她真的是来出游的。尤其是进了延州城,入了大将军府,就跟到了舅舅姥爷家一样。
可不是舅舅姥爷家吗如果按裴皇后这个嫡母来攀亲论故的话可又觉得这种想法太过奇异荒唐,她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夜长欢揣测,这种热情过度的背后,一定是裴煊暗中做了些什么事情。便越发想要单独见一见他。
偏偏愣是困难。
她不好意思问秋娘,便趁秋娘起身的空隙,偷偷让紫苏
去找人,紫苏去了若干次,都摇着头努着嘴回来,说是尚在议事。
大半日下来,如隔了三秋,仍是没能相见。
一直到月上中天,大约宅院里的人,都已经洗洗睡了,终于等来裴煊身边的柴胡来敲门。
柴胡说,公子在外面,请公主出去见一见。
夜长欢矫兔一般从床榻上跳下来,胡乱穿上绣鞋,看了看更漏时刻,将就一身襦裙,就出门去。
月光皎洁如玉,庭中那人,一身素色常服,立在屋檐投下的阴影中,却比月光更生辉,又比夜色更温柔。
夜长欢看得心中涌动,情不自禁,几步冲过去,便将他一把拦腰抱住。
吓得一旁的柴胡,赶紧捂住眼睛,非礼勿视,又从指缝中觑见他家公子要他走人的手势,赶紧贴着檐下回廊,远远地溜开去。
“就这么想我”
裴煊张臂接住那个一头撞过来的小人儿,一身坦胸襦裙,宽松轻罗统至脚边,越发显得纤细,抱在怀里却又软弹软弹的,怪紧实,不禁轻笑着戏说到。
“嗯”怀里的人儿嘤咛着,坦诚不讳,用额心在他胸颈间乱蹭。
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旁人再是热情,都抵不过他带来的安心。
裴煊倒是觉得有点意外。大半日不见,怎的突然就歪腻成这样,女郎的身体软软的,声音怯怯的,双手十指在他后腰上扣成了扣,牛皮糖一样贴着他,就像生怕他飞了一般。这种待遇,可是甚少有过的。他自然是觉得温存无比,便寻思着再与她解释两句:
“许久未见父亲,议事完后,又与他单独多说了会儿话。”
“哦”夜长欢依旧吐着单字作答,懒洋洋的。
两人腻了少顷,裴煊这才扶她直起身,说明来意:“去穿件披风,我带你去城头上走走。”
原来是要带她出去夜游,路上许了她的,说是要领她看边关明月。
“还是不了吧。”夜长欢眯眼笑着,出乎意料地体贴,“改天吧,今天太晚了,你早点去歇息。”
其实,她闷了一天,全身上下,从头皮到脚趾头,都极其渴望能够出去吹吹风,走一走。
然而,大半夜的,她于心不忍。她倒是不分白天黑夜都可以睡觉补眠的闲人,可人家却是个成日连轴转的陀螺,且还有需要将养的隐疾在身。
一日之间,她突然懂得,要心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