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看的。”
夜长欢转过身,散坐在地席上,远远地仰看门边立着的俊俏郎君,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便不觉出口赞一赞他那一身英武装扮。
一日不见,恍若隔世。
昨夜,是她心血来潮,趁着月夜清辉去看他;今夜,换着他,乔装打扮,潜入内宫来探她。
夜长欢知道,今日的大朝议上,裴煊定会知道和亲的事情,也迟早会来找她问个究竟。只是今日一直按捺着不去想这头疼的会面。却不曾想,他来得这么快,弄她有些措手不及。
“是吗”裴煊嘴角溢出一声轻哼与反问,大约是不屑她的少见多怪,亦或是不满她的避重就轻。
他从来都有自知之明,他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穿胡服,比穿宽袍,更好看,因为,他本来,是想要当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的勉为其难,做个束手缚脚的京官,委曲求全,为家门周旋应酬,已经够隐忍,够压抑,够憋闷的了,如今,好不容易,扒开一个情爱的出口,让心中的热浪与狂流,有些个宣泄。却转眼间又被她给堵了。
和亲这么大的事情,昨夜那种情形下,她居然都能守口如瓶真不知她心中,将他看作什么
可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发作,他心中的别扭,便化作眼中的火苗,又恼又气,又酸又胀,又麻又痒,注视着室中地席上的女子。
“对呀”夜长欢装傻充愣,微微颔首,轻飘飘地,又肯定了一句,继而绽开笑颜,殷情招呼,“过来坐”
说是招呼他坐,可这是她昔日的寝阁闺房,一切随她能躺着决不坐着,能蜷着靠着决不端坐着的喜好,古风地席,凭几矮案,除了窗边她此刻坐的席垫,便是里面的床帐,也不知道,该请他坐在哪里
裴煊却径直举步行过来,也不寻地方坐,脚尖抵至她的铺撒裙边,才躬身下来,借着小案上的灯烛光亮,朝她脸上看,像是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可不是朵花儿吗明明姣好无暇,偏要笑得稀烂明明娇艳,妖冶,惹人心魄,偏要涎着一副市井混混的谄媚嘴脸,来讨好他
看得他心中
鬼火冒
夜长欢越是若无其事,皮里阳秋,裴煊越是心火蹿腾,横眉冷目。
他到不是为她突然要去和亲的事犯愁,她前面三次的姻缘,他都有本事给搅黄了,后面再来多少次,他亦有办法,故伎重演一番。就算是两国邦交,政治联姻,又怎样夏国人,嵬名霄,他都熟的很,轻而易举便能摸着软肋。
他气的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能像一般小女儿家的正常思维。遇到此等不决的大事,本应该哭哭啼啼,娇气柔弱,犹豫不舍,万般为难,朝他倾诉询问一番,才像是仰慕他、心悦他、依恋他的表现啊。
她倒好,居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不说,不哭,不慌,不急,不恼,不悲,还能笑得灿烂,这样让他,很没有存在感。
“你刚才是在跟我母亲喝茶吗”夜长欢被那直逼而来的灼灼目光,看得人都仿佛缩小了一圈,不觉往反撑住双手,拖起双腿,往边上挪了挪。又一边寻些话,努力打破这种快要被生吞活剥的压迫感。
“嗯。”裴煊一声鼻音应了她,终于放弃了用眼神对她的折磨,直起腰身,转目看向室中陈设。
“聊了些什么”夜长欢赶紧敛裙,直腰,坐直了,追着问。裴煊跟她母亲,能聊些什么商量要怎样才能赶在今夜把她娶嫁了
“没聊什么。”裴煊淡淡答到,继续打量室中陈设,抬脚挪步,量一量窗前至床帐的距离,伸臂抬手,摸一摸多宝阁上的书册摆件,没了下文,就像专程来参观安阳公主的昔日闺阁的。
“不说算了,”夜长欢追着他的身影看了一圈,又在他转身回望的瞬间,抢着低头垂目下来,叹了口气,“但愿你没有乱吃这含章殿的东西。”
以夜长欢对她母亲的了解,明妃娘娘急着嫁女,本来就起了心,要想使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套一个色胆包天的禁卫郎,此番见着裴煊主动找上门来,还不乐得顺水推舟,再在边上添一把干柴催燃烈火啊。反正,她老人家,作为皇帝最纵容宠爱的跋扈妖妃,手边暗藏的内宫禁物,多的是。
“”裴煊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转身冲着她,勾唇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来,“可
不巧,明娘娘亲手沏的明前新茶,我饮了,特意招待的果子点心,我也吃了,就连晚间的膳食,也是她请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