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曼曼无奈道:“这么多年了,先帝驾崩之时,我还以为终究是逃脱了林家的束缚,结果老皇帝死得早,我这个弃子倒是还给他记住了。”
江曼曼,原名李玲,是林泉国在此地安置的一位死侍。
自从林家与白龙观关系闹僵,两家势如水火,要不是林氏顾忌这些江湖上的流言蜚语,再加上昔年的旧情,白龙观早就在林氏的怒火下,被铁骑踏碎无数次了。
不过帝王之榻岂容他人枕酣,林家为了应付这么一个变数,在白龙观一直都安置数位死侍监督白龙观的一举一动,这位原名叫李玲的酒肆老板娘就是其一。
只是自从先帝驾崩,这件事就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音信。
监督白龙观本就是一件进行得极其隐蔽之事,再加上先帝驾崩得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就连李玲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忘却了。
直到张缘一拿出那副只有历代皇帝才能拿出来的特殊令牌,她直到终究是难以摆脱林泉的束缚了。
这么多年下来,自从遇到了那个人之后,李玲早就熟悉了江曼曼的这个身份,她也早就厌恶了昔年的死侍身份,只想安安静静地等待那个已经数年没有出现过得家伙。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先帝驾崩之时却是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件事情告诉林继明,林继明也是在一次偶然机会翻阅到了一张密卷,这才知道了这件事。
正好张缘一主动提出需要去白龙观查看究竟,这块令牌也就顺手交到了张缘一的手中。
江曼曼叹了一口气,算了认命了。
她单膝下跪,眼神低迷道:“属下木士听令!”
白龙观这边的死侍一共有五位,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眼前之人就是其中之一的木士。
张缘一点点头,问道:“告诉我其余人呢?”
江曼曼回答道:“其余人除了一个火士还隐藏着,另外三人都已经被发现,处决了。”
他们这些死侍的命运就是这样,朝生暮死,能够见到今天的太阳就是万幸了,指不定那一天被人一刀子插进心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算是同伴之间,江曼曼谈及生死也是那般淡然。
张缘一摇摇头道:“我还是喜欢先前那个心地善良的酒肆老板娘啊!”
她不是不喜欢笑,只是张缘一又将她带到了痛苦地回忆之中,她的心情也难免变得忧郁起来,自然是难给张缘一一个好脸色看了。
江曼曼扯了扯嘴角,死板地笑笑,“国师大人,既然您目的明确,咱们也不必在此地耽误时间了,趁着天色昏暗,我这就带您去白龙观吧。”
张缘一看着对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江曼曼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火折子,一把火将扔向这座经营了数年的酒肆,火光顺着可燃的物件,瞬间蔓延上腾!
张缘一木然,问道:“只是让你带个路罢了,何必将整座酒肆都烧了?”
江曼曼看了一眼对方,“我也厌倦了,既然皇帝重新动用我们了,那么事情结束之前,我们这些身份都不能再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他们这些死侍,万一暴露了身份,大多是死路一条,不如事情结束了就躲藏起来,再该一个名,混迹在人海之中。
她知道今日帮助张缘一就算是侥幸不死,但江曼曼这个身份也是再也不能使用了。
张缘一点点头道:“那好吧,你带路吧。”
江曼曼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冲天而起的火光照耀一片天地,虽然明知道这种想法不过是一种妄想,但还是忍不住叹息道:“可惜了,你终究是回来找不到我了。”
而这一切张缘一都偷偷看在眼里。
......
虽说酒肆就是在白龙观领地的附近建设,但毕竟不是真正在白龙观的管辖之地,而且白龙观向来在宗门周遭有着极其严格的看守,酒肆离着白龙观真正的腹地还是有着不少的距离的。
一身简单服饰将自己装扮成男子模样的李玲在前方带路,张缘一紧随其后。
张缘一问道:“李姑娘在此地安插多久了?”
“十年!不过也只累了五年。”
算起来先帝也就是在五年前驾崩离世,对于他们这些身处高位机密死侍的掌控也就是在那时候断了的。
张缘一继续问道:“那姑娘对于白龙观的地形很熟悉吗?”
李玲回道:“算不上多么熟悉,只是去那边逛过几次而已。”
能够在白龙观逛过几次,偌大一个林泉天底下可没有几人能够做的到,这已经不是仅仅凭借运气就可以做到的了。
这位李玲姑娘的境界实力,必定是不会太低的。
张缘一料想得没有错,李玲算得上是这群死侍之中境界最高的了。
他们五人之中,各自都有各自的擅长之处,就说那位还躲藏在白龙观之内的火士,就是因为对于易容之术,对于模仿声音、气势、甚至灵力,有着自己独到的手法,才能够在最危险的地方躲藏如此之久。
其实李玲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这其中的艰难危险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在多次勘探白龙观的情况之中,她多次在生死边缘擦肩而过,甚至直到如今,背上那道极其恐怖的伤口也是在一次行动中留下来。
那位手持大刀的白龙观道士,她到如今每每想起,都要汗流浃背,惊恐不已。
还有一次就是碰巧的机会遇到了那人,那人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救下了她,也就是在那一次行动之后,她开始厌倦了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枯燥生活。
想着为了他就算是抛弃这个死侍身份又如何呢?
只是可惜,终究是水鱼爱上了飞鸟,错付了唯一的真心。
对方有自己的任务,救下她也不过是随意而为之罢了,等到时间到了,还是离她而去,恐怕对方早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也只有她还傻傻地固执地以为总会等待的。
张缘一虽然因为跟在李玲的身后,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忧伤气息,张缘一还是很清楚地感受得出来。
他试探性地问道:“李姑娘在为酒肆的烧毁难过?”
李玲呵呵一声。
“那就是想起了心上人了?也是书院的人吗?”
李玲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眼神冰冷地望着张缘一道:“我也不喜欢一个男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还是喜欢一开始进酒肆的青衫书生。”
张缘一恍若未闻,继续说道:“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大致的情况他已经猜测的差不多了。
在张缘一的那封密卷之上,用着几行简短的字记录着这么一句话,“五年前潮湖书院曾经派了一位弟子来到林泉国,不知所踪。”
时间上与李玲出现在世人的眼中相当,想来这位潮湖书院莫名其妙消失的弟子就是李玲苦苦等待的那位了。
不过张缘一实在是不敢与李玲说这位生死未卜的书院弟子的事,就怕对方会难过,总觉得这一生都在此地荒废了。
亲手毁了对方的希望,这件事情张缘一自认干不出来。
李玲带路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将张缘一的带到了白龙观的山脚下。
她两指合并,一道剑气从指尖激射而出,随即一剑将山脚下一块巨石击碎!
原本还是一片漆黑的石墙,被李玲瞬间劈砍一个大洞,里面的空间一目了然。
李玲说道:“随我进来。”
说着已经率先进入山洞之中。
张缘一看看四周,想来这就是李玲这些年悄悄开辟的一个通往白龙观内部的隧道了,与跟了上去。
这个隧道极其漫长,张缘一竟然在这隧道之中走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才走出山洞,真不敢想象李玲到底是怎么挖掘出来的。
张缘一问道:“李姑娘如今是个什么境界?”
李玲走在前面回道:“琴心境,腾云境还有一步之遥。”
张缘一惊讶不已,“如此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成就,放在外界也是难得可贵的啊。”
李玲不再搭理张缘一,这家伙有一搭没一搭的,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没完没了了。
她加快速度,很快带着张缘一走出隧道,推开一块巨大的岩石,她说道:“我们到了。”
隧道之外的白龙观,黄昏降临,一层层橘黄色的云彩笼罩在山峰的肩头,如同覆盖上一层美丽的面纱,十分动人。
张缘一望着这个于群山之中建造道观的白龙观,氤氲缭绕,飞鸟祥云,忍不住赞叹道:“当真是仙家人居住的地方啊!”
李姑娘看了张缘一一眼,说道:“还走不走!”
张缘一笑道:“走!怎么不走呢?不过我一个人走,你就不用跟来了。”
李姑娘有些惊讶,忙问道:“什么意思?”
张缘一抛下李玲,缓缓先前走去道:“你回去吧,接下来的路我一人走去就够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好好生活吧,往后再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了,世间也再出木士了,我保证。”
李玲大脑一片懵,仿佛不敢相信张缘一的话语,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望着张缘一远去的背影,气笑道:“早不说晚不说,害我白白烧毁一件酒肆。”
说完,她转身走向隧道,不过才走出没有几步,就停了下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道:“不行啊,你这么擅闯白龙观,那不是九死一生吗。”
她从袖子中取出一张黄色符箓来,对着符箓心中默念口诀,信手一挥!
符箓在空中化作一只千纸鹤,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
李玲喃喃道:“最后帮你一次。”
说完,她进入了隧道之中,一转眼消失不见。
张缘一溜进白龙观之后,等着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悄悄换上了那件从陆尊手中夺来的黑色斗篷,隐遁进了夜色之中。
他才刚刚走过一处树林,就有两位白龙观的道士走过来,张缘一眼疾手快,反应敏捷,一个转身就躲进了树林之中。
“什么人?”其中一位道士立刻喊道,可是等到他靠近了,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另外一个道士说道:“大晚上的你别吓人啊!咱们白龙观有山门大阵加持,哪里这么容易有人混进来。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位道士挠挠头道:“奇怪了,刚才是看到有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啊!”
另一个道士说道:“你肯定是最近马上要和黑水山庄大战了,把自己吓到了,可别这么神神叨叨的啊!”
道士揉揉眉心,“可不是嘛,这年头的大战,累的不就是咱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弟子嘛,那些道长天师的,一个个也不出力,唉,为这事我好些日子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嘘!”另一人赶紧握住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啊!这话也敢讲!咱们还是继续巡逻吧,别想那么多歪七歪八的了。”
另一人四下看了一眼,点点头。
两人提着灯笼,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