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观作为林泉国最大的正统道派,地理位置优越,再加上上千年积攒下来的名声威望,香火鼎盛,人来人往。
甚至因为此般原因,在离白龙观不远处,聚齐起数个小镇集市,俨然一副要形成大城市的架势。
在小镇的一处小酒肆之处,一位身形婀娜的美丽女子正在酒肆之中,招待着客人。
她叫江曼曼,年轻之时也是这一代有名的大美女,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可毕竟风韵犹存,还是赚得了一个“酒水西施”的美称,不过平日里大家都叫她曼曼姑娘。
这酒肆之中有至少半数人来此喝酒,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么多年来追求江曼曼的人家数不胜数,各地的媒婆都尝试着给她介绍介绍一两户好人家,可是这位性子倔强的姑娘,硬是谁也看不上,白白将自己的大好年华虚度,眼见着再过不了多久,也要变成世人眼中的老女人,脸上的皱纹也渐渐加深。
一位衣着青衫的年轻人,牵着白马缓缓而来,兴许是口渴了,他望着那位在酒肆中忙碌的身影,招呼道:“老板娘,给我来几壶这里最好的酒来。”
酒肆中的女人没有回头背对着那人,声音甜美地回应道:“好咧,客观您稍等哈!”
招呼完张缘一就酒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过了一会儿,江曼曼从酒肆之中出来,怀里抱着数坛还未开封的酒坛子,她来到张缘一面前,见对方一个人端坐,微微有些走神,不过很多就回神来。
她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位公子您要的酒。”
张缘一点点头,笑问道:“老板娘认识我?”
江曼曼说道:“哪里的话,就是见您一身书生打扮,觉得稀奇罢了。”
张缘一一边掀开泥封,一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刚要仰面灌酒,江曼曼立刻制止道:“不可不可!我这酒酒肆里的酒实在是烈性,万万不可如此狼吞虎咽,公子您稍等,我去给您拿碗来。”
张缘一微微一怔,“还有这讲究啊。”
江曼曼已然小跑进了酒肆之中,因为整座酒肆都只有她一人经营,所以忙忙碌碌实在是有些应接不暇。
张缘一等碗之余,闲来无聊,就开始稍稍听听这些市井人的闲谈。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冯荀宰相最后还是栽了跟头啊!”
“可不是嘛!都说伴君如伴虎,这皇帝不管是换了几个都是一副模样,臣子们稍稍有点不对劲就要被杀鸡儆猴!”
“诶诶诶,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啊,听说是冯荀先意图谋反,甚至带着一位武艺高强的家伙去皇宫,就是为了谋权篡位啊!”
“这你也能信啊?皇帝这些人随意编造出来的谎话罢了,你想想看冯荀这家伙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谁还在意那皇位啊,祖祖辈辈数代人吃喝不愁,名誉天下,冒着险干个什么劲啊?”
其余众人点点头,深感赞同。
一位汉子笑道:“要是有这份荣誉,这份权势,指定心满意足,再也不去想什么拿人头博取更高的位置。每天和大胸大屁股美女腻在一起,每天吃最好的鱼肉。”
其余人哈哈大笑,纷纷笑骂道:“你看看你这出息啊!”
张缘一听着笑笑,当一个人得到了权力,欲望就会被无限放大,欲壑难填之下,就会去谋求更高的地位,这时候什么金钱,女色都不被看在眼里,只有博取权力和地位。
挑担子的王大妈与隔壁烙大饼的李大妈相互争论,王大妈说,那王母娘娘一定是用金扁担挑担子,李大妈说,王母娘娘一定有烙不完的大饼,里面放满了大葱香菜。
不到一定的位置,那个世界的风景,注定是常人一生都难以窥视的。
这时江曼曼已经从里屋取碗出来,放置在张缘一的面前。
正好店内生意开始清闲起来,张缘一率先问道:“这位姑娘可否知道白龙观?”
江曼曼噗嗤一笑,“可别叫我姑娘,我年纪有些大了,经不起这个叫法。”
张缘一回答道:“女子永远十八,再说姑娘的容貌可依旧美丽动人,叫得起叫得起。”
女人面前谈真实年纪,张缘一就算是再没有脑子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江曼曼白了张缘一一眼,“看你一副文弱书生样子,嘴巴却是油嘴滑舌的,怎么的要去那白龙观作甚,难不成看透了红尘,想要去寻一寻那山上的仙家气?”
张缘一羞赧道:“只是四处游学,对林泉国享誉盛名的白龙观有兴趣罢了,做那道观之人,那是万万没有如此想过的。”
江曼曼眉头一挑,“哟!还是外面来的书生啊。我倒是也认识一个外面来的书生,可惜又好些年没有见过面了。”
她说这句话之时,好似陷入往事回忆,眉眼之间显得有些沉郁。
她望向张缘一,问道:“一个人游学,还是在某个书院,求学?”
一般来说,求学有两种形式,一是拜入山门,那些就算是普通的学院也是极其了不得的。
再就是普通人的选择,因为兜里钱财不够,家境贫寒,付不起学院的高昂学费,就随意选择在各地游学,博观约取。
张缘一如实说道:“书院里学习,趁着闲暇就下山求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江曼曼向张缘一竖起一个大拇指,“年轻人倒是志向高远,有前途。我那位故人也是来自一个书院的,学问嘛。”
她的眼中莫名升起仰慕之情,眉眼温柔道:“在我眼里,就算是潮湖书院的夫子都不及他半分!”
“哦?”张缘一笑道,“如此说来此人的学问必定是极其高的吧,否则怎么会让如此一位美丽的姑娘仰慕至今呢?”
江曼曼低下头,自嘲道:“学问高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去不复返。”
或许两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又何必强求这么多呢?徒增烦恼。
江曼曼摇摇头,“算了不聊这些。”
她一低头却发现张缘一已经将一壶酒喝尽,不禁咋舌道:“你这家伙,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倒是一个酒鬼啊!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这酒后劲极大,你短时间之内是不用想着离开这里,去寻你那白龙观了。”
张缘一一脸无所谓,摇摇就坛子,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干脆喝个尽兴,再给我俩两坛子酒来!”
江曼曼笑道:“能够读得起书院也不是随意挥霍的理由啊,你还是节俭一点,免得到时候路上盘缠都成为难题了。”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可人已经往酒肆里面去了,有钱赚有什么关系,特别是对方是一位小书生,这年头想要遇到一个读书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或许还可以就好好聊聊,也无伤大雅。
张缘一望着离去的姑娘,暗中催发劲力将一身的酒气散发出去,思虑万千。
这年头尽是读书人负了有心人。
一个人独处久了,不经人提醒,他才发现,直到如今他还是一个人许多年,未曾将某人放在心头。
他莫名想起一个黑裙的姑娘,又想起对方第一次女扮男装的英俊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像极了一个喝醉酒的痴汉。
江曼曼回来的途中,望着张缘一这副样子,小声笑道:“我就说这酒劲大吧,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开始找不到南北了。”
她悄悄换了两壶酒劲弱的酒来,拎着来到张缘一面前,打趣道:“哟!这又是想到哪位姑娘了啊?口水都要流一地了。”
张缘一瞬间回过神来,他笑着对江曼曼说道:“姑娘误会了。”
很多东西,女人终究比男人看得透彻,是不是误会,江曼曼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不过她也没有明说,毕竟有些东西只有自己承认了,才有意义。
一位五大三粗的大汉,兴许是喝酒过头,走上前来,他望着酒肆老板娘大声嚷嚷道:“江姑娘俺喜欢你!不管你答不答应,俺就是喜欢你。”
江曼曼望着这位醉汉,神色不变道:“这位客官你喝醉了,我这就去给你取一些醒酒的茶水来。”
说着,她人就要往酒肆里走,去取一些茶水,但是这汉子酒后乱性,就要伸手去抓这位老板娘的手,企图将她挽回。
江曼曼原本背对着这位壮硕的汉子,反应极快,身形倏忽后退,然后猛地一记鞭腿!
“砰!”一声巨响响起,在江曼曼这纤弱的身体内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壮硕的大汉如同一个巨大的木桶,连滚带爬被踹飞出去数丈之远,期间撞碎数张酒桌,木屑散落一地!
张缘一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看着身形的一般的女子,甚至给人一股弱不禁风的感觉,此刻竟然气势浑然一变,变得让人陌生,变得带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张缘一刚刚想要起身的屁股,重新做回凳子上,至于其余人早已见怪不怪了,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能够在这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摆出一个酒肆,又怎么可能没有一身本事呢?
白龙观山下小镇,酒肆老板娘江曼曼身怀绝技,一身横练手段,那也是鼎鼎大名的了。
江曼曼能够在这地方立足,全靠自身过硬的实力。
这汉子要么是初来乍到的外来人,要么就是酒劲上头,管不住手脚了。
外行人看来这位酒肆老板娘是武林功夫的老手,但是张缘一却在刚才感受到了不同的感觉。
在那么一瞬间张缘一感受到了一丝灵力的气息,虽然很短暂,但还是被张缘一捕捉到了。
壮硕的汉子被这一脚好似整个人都摔清醒了,他赶紧起身道歉道:“江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江曼曼冷眼看了对方一眼,“把这里的损失费全部交付了,滚!”
壮硕汉子从腰间将一袋钱财往桌子上一扔,甚至都不清点这里面的钱,落荒而逃。
自己酒后乱性脸面丢尽不说,甚至还被一个女子教训了一顿,这份羞耻感,让他再也没有脸面继续待在这里。
其余的客官也是看着这场闹剧,一时间也没了喝酒的雅兴,再加上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酒肆也要关门歇业了,纷纷结账离去。
江曼曼忙活完一群客官的离去账目,才有了时间整理起先前的乱局。
她一个人在逐渐暗淡下来的黄昏里,一点点地将所有的残骸捡起,堆在一堆。
就在她弯腰捡拾一张断了一只脚凳子的桌子时,又有一只手,先她一步将桌子一把举起,搬离出了这里。
江曼曼望着面前这个青衫书生,惊讶道:“怎么的,你居然还没有走呢?”
张缘一笑道:“这酒钱都还没有结账呢,怎么就能走呢?”
江曼曼一拍额头灿然一笑,“哎呀你看看我,忙得昏了头,倒是我糊涂了,忘了还有一位客人没有结账呢?来来来,你先随我来,给你把账目结了。”
张缘一卷起袖子,说道:“结账事小,看你一个人也有的忙碌了,还是先帮你帮这些东西收拾干净了再说吧。”
江曼曼刚要说不用忙碌你了,结果张缘一大手一挥,四周骤然升起剧烈的狂风,地面之上的碎屑悉数被卷成一片,如同一条巨龙咆哮呼啸,最终整整齐齐掉落在一片无人经过的空地之上。
江曼曼眯起美丽的眼眸,笑道:“好小子,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是修仙者啊。”
张缘一摸了摸鼻子,“这年头可不流行修仙一说啊。”
上万年之前,自从被人打断了天界与人间的联系,修仙者就从此绝迹了。
毕竟无论再怎么修行,以旁门左道飞升一事就成为了奢望,飞升也仅仅停留在那么几个人的身上罢了。不过在凡人的眼中,修仙者与修行者已然没有任何区别了,也就不再细分。
江曼曼眼神逐渐阴郁起来,说道:“既然是修行者,又是一位书生,那想来跟咱们的潮湖书院有不少的关系吧。”
此地距离潮湖书院极近,近来又传出新任国师就是潮湖书院的弟子,江曼曼本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女子,这些消息还是了解极深的。
张缘一望着对方,点点头道:“姑娘倒是好眼力,冰雪聪明正是在说姑娘了吧。”
江曼曼收了收情绪,尽量不着一丝感情,“说吧,我们的国师大人,今日前来究竟又有何事呢?”
听到对方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张缘一也不墨迹,他从袖子中取出一块令牌道:“皇帝陛下命令你带我去往白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