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如轮,高挂灵台。
绵绵细雨划过这虚伪的喧闹,徐行抬起头,看着雨水嘀嗒嘀嗒的落了下来,微微一笑,若有所思,仔细想来,现在已经是八月了,按照气候循环来说,现在就算下雨,也应该像是有人从天上一大盆一大盆的往地上泼才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下起了绵绵细雨呢,现在可是夏季啊。
“胖子,我们上去看看。”
徐行招了招手,示意钱开和独眼刀疤跟上来。
“你们看看,城主的办公楼就是不一样。”
徐行眼前的这座塔楼式的建筑,一共有五层,每一层的功能用途都不太一样,但是最终目的,其实都是为了顶层的人服务,仁天在世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老板椅上,笑看世势无常,现在,仁天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么坐在老板椅上的人,就只能是徐行了。
“同仁阁。”
徐行走上前去,指了指办公楼上,灰色的,用隶书字体书写的三个大字,哈哈一笑,然后拍了拍手,半开玩笑的说道。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按照这样看来,笑笑先生,确实是一个文化人啊,不然也不会放着主流字体不用,而选择隶书字体。”
徐行虽然只是皮笑肉不笑,但是内心深处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来自一个死人,仁天的野心,同仁,同仁,同心协仁,站在这座大楼里面的,曾经都是对于仁天几乎完全服从,完全尊敬的一批人,但凡他们有一点点的小情绪和小矛盾,都不可能留在这里,说白了,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过,徐行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他向来是一个讨厌陈旧规矩的人,事实上,在他的价值观里,这个世界上九成九的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易,只是看买卖双方,是否谈妥了条件罢了,所以,这些人墙头草也好,坚决维护仁天的统治也罢,都毫无意义,说到底,还是由徐行决定他们的命运。
推开大门,走进了同仁阁,看着一群相貌出众,身材丰满的女职员,钱开和独眼刀疤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动态画面,虽然现在是在做正经事,上班时间不能胡思乱想,影响工作效率,但是没办法,女职员真的是太好看了,钱开还稍微收敛一点,独眼刀疤甚至是直接流了几滴口水,这样的他,倒也不像是一个打手,而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流氓。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试问一群花季少女,打扮的水灵灵的,漂漂亮亮的,穿着比较节约材料的简单的工作制服,青春的香甜味道和荷尔蒙带来的特殊刺激感巧妙的融合在一起,真的让人想忍不住骂一句。
“仁天这老东西,算是活够本了,真他妈的会享受。”
徐行并没有像钱开,独眼刀疤他们一样,看女职员看的有点饿了,徐行只是简单的用目光扫了一下,大概的看了看人数,反正他是个脸盲症,分不清楚谁好看,谁不好看,在他的价值观里,相貌,身材,都只是外表,就算你的五官精致,脸型也很小巧玲珑,就算你的身材丰满,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也不过都只是外表罢了,日月交替,年华老去,谁又会爱惜你的那一副臭皮囊,或许有人说,美人在骨,岁月不败美人。
事实上,人的寿命,不过匆匆数十载,到最后,谁都难免一捧黄土,试问你风华正茂,被万人推崇,爱慕,可是一旦过了年纪,就被人抛弃,昔日的推崇,爱慕,都变成了讥讽,甚至是侮辱,这何尝不是一种更加痛苦的折磨,仔细想来,一个有趣的灵魂,真的是比好看的皮囊,更有价值。
“徐哥,这...”
钱开和独眼刀疤跟着徐行来到了五楼,这里是仁天的办公室,同时也是住所,除了专职照顾他的人以外,几乎任何人也没有资格进来,即便是他手下的酒色财气四杰,也必须要接到传召之后,才可以进来,虽然不知道这一层楼里面,藏着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但是徐行猜测,大概率之下,一定藏着什么天材地宝,不然仁天是绝对不可能严令禁止进入五楼的。
“看起来和普通的老板办公室没什么区别啊。”
徐行摸了摸有些发烫的后脑勺,皱了皱眉头,面露难色,他最怕麻烦了,但凡仁天的办公室能有一点点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他都不可能一丝丝的发愁。
“这什么东西啊。”
独眼刀疤胡乱的翻动着办公桌上的文件,随手打开了几个抽屉,里面装着的竹简书被他正过来,反过去,上面的字体倒是认得他,可惜他却认不得上面的字体。
“徐哥,这竹简书上,刻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一个都看不懂。”
徐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走到了独眼刀疤面前,顺手接过竹简书,大概的速度之后,微微一笑,拍了拍独眼刀疤的肩膀。
“你当然看不懂了,这个竹简书,是用虫鸟文刻写的,我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知识就是力量,无知是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
独眼刀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虽然以他的智力水平很难理解徐行劝读是为了什么,也很难理解为什么知识就是力量,但是他完全能够理解,无知是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毕竟,正如同徐行所说,知识就是力量,茫茫岁月之中,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独眼刀疤。
“别弄乱了,该放在哪里,还放回去,哦,对了,从明天开始,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了。”
徐行招了招手,示意钱开按照他的吩咐做事,独眼刀疤看了看被他给翻动的杂乱无序的竹简书,凭借着本能,把它们都塞回到了原位。
“唉。”
徐行叹了一口气,身旁的钱开正在联系手下的铁甲卫,等他们来收拾收拾这个所谓的同仁阁,独眼刀疤愣愣的站在原地,有着轻度多动症的他,时不时的会出现比较奇怪的面部微表情变化。
眼下的情况,吴城之主,仁天已经死了,他的手下四杰,酒色财气,气之仁义,已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酒之杜康,色之玫瑰,财之仁孝也已经沦落为徐行的跟班小弟,仔细想来却也是讽刺的要命。
一个爱喝酒的,仿佛如同一个局外人,清醒的很。
一个以相貌身材足以称之为世间绝色的,却向往内心的纯洁和灵魂伴侣。
贪财之人,好胜之徒,到头来被徐行安排到了大院子里养老。
至于那个动不动就发火,来气的,被打的血肉模糊,横死墙角。
仁孝,联合一个外人,逼迫自己的干爹走上绝路,然后亲手杀死了他、
仁义,为了升职加薪,不惜对同僚手足,耍弄手段,恶化彼此的矛盾。
一个不孝,一个不义,人生啊,真是他妈的讽刺。
“哈哈哈。”
徐行揉了揉眼睛,虽然他很想忍住,但是很可惜,并没有忍住。
“徐哥,又有什么好事吗?”
钱开有些懵,跟着徐行几个月了,他几乎没有见过徐行好端端的,无故发笑,就算是笑,也是因为发生了好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开心的事,比较好玩。”
话音刚落,徐行突然来了一阵尿意,他径直走到了厕所。
“笑笑先生还真的是勤俭节约啊,那些个大捞家们,都用的是镀金的马桶,他居然还用的是蹲式厕所,是不是把钱都分给手下人了。”
伴随着几下不由自主的抖动,一道透明色的液体从巨大粗壮的古铜色柱状物中喷涌而出。
“哇,徐哥,你这...”
钱开凑了上去,满眼的羡慕。
“徐哥,你这平日里,是什么保养的,为什么...”
独眼刀疤听声也跟着凑了上去。
“你们不会觉得这东西的大小很重要吧,那挺恶心的。”
徐行抖动了几下,提起裤子,转过身,洗干净了手,甩了甩。
“世人都喜欢把男欢女爱和那东西的大小联系在一起,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推崇柏拉图式的爱情。”
“柏拉图式的爱情?柏拉图式是谁啊?”
钱开和独眼刀疤有些疑惑的看着徐行,虽然徐行的行为习惯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不同,甚至是相反,但是为了暴露真实身份,他已经从言语措辞上避免了许多破绽。
“哎呦,忘了,这个世界的文明还停留在尧舜禹时期,就算已经出现了古希腊,他们也不一定听说过柏拉图。”
徐行暗自道。
“啊...柏拉图,他,他是我的一个外乡朋友。”
徐行有些尴尬,虽然他是老板,钱开和独眼刀疤是员工,但是有些时候,员工的言论,却也是能够影响很多事的结果的。
“姓柏?这个姓氏挺少见的。”
看着钱开和独眼刀疤脸从眼神中传递出的好奇心,徐行就开始一本正经的,给他们讲述了一些关于柏拉图式的爱情,以及柏拉图本人的一些故事,顺带还胡诌了一些完全不存在的恶搞故事,掺杂着一些少儿不宜的情节,毕竟,他们二人出生于社会最底层,即便现在做了徐行的跟班小弟,本性还是没有改变的,最喜欢这种擦边球故事。
于是,在徐行三分真七分假的故事之下,钱开和独眼刀疤也都安静的听着,没有再过多的追问。其实徐行就是这种矛盾结合体,面对那些不听话的人,他甚至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一句,几乎都是选择直接动手,一拳穿胸,毕竟,如果解决问题比较麻烦的话,那么直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会相对轻松许多,而对那些听话的人,他就会化身恩威并施的老板,像哄小孩儿一样,骗他们为自己工作。
在这之后,铁甲卫来到了同仁阁,彻夜的收拾,除了五楼的办公室大改以外,其他楼层基本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一楼,被暂时装饰成了一个治丧处。钱开和独眼刀疤都在工作完成之后,回去睡觉了,只留下徐行还有铁甲卫,整夜未眠。
大概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吴城上下残存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受邀来到了同仁阁,徐行并不完全了解他们,只是知道,这些人几乎碰不得,他们不同于一些普通的商人,土豪劣绅,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人的势力遍及整个吴城,甚至是其他地方。
早年间,仁天就是依赖这些贵族世家力量,夺取了吴城的统治权,而仁天活着的时候,对于这些人,欺男霸女的恶劣行为,也是完全不约束,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活生生的映照两个极端,主子爷和狗奴才。在徐行看来,钱开之所以有那种深深埋藏在内心的奴性,肯定也和这些人大有联系。
“唉,真是麻烦各位族长了,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在昨天下午,仁先生不幸遇害了,刺杀他的,就是悬挂在中区市口的那两具尸体,其中一人,还是任先生的干儿子,也就是大家熟知的,酒色财气之一,仁义。”
话音刚落,徐行的眼眶湿润了,他看了看身前的这些身穿黑色西装的各大家族的族长们,还有晴晴,杜康等人,放声大哭道。
“仁先生在世的时候,对我格外照顾,他常常语重心长的教导我,提携我,唉,真没想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干儿子给刺杀了,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处,情到深处,更是再难自控,他转过身去,朝着仁天的棺材就是准备一头撞过去,钱开和独眼刀疤也顺势一把拉住徐行,防止他真的撞到棺材上,仔细想来,却也是奇了怪了,平时能一拳穿胸,前后左右瞬移好几米,实力强大到被十八层的建筑物给埋葬都只是满身的灰尘的徐行,竟然硬生生的被钱开和独眼刀疤两个普通人给拉住了。
要说独眼刀疤是个流氓无赖,专职打手,会点武功,有把子力气,那还很正常,可是钱开只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小个子,五短身材,居然也能拉住徐行,这一幕,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破绽,只是他们有些不好意思说破,有些没必要说破。
“...”
晴晴准备上去揭穿徐行的假把戏,却被杜康一把拦住了,一个眼神过去,仿佛在告诉自己的妹妹,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掉链子,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等治丧结束之后再说,徐行一个劲的要往仁天的棺材上去撞,嘴里哭喊着。
“仁先生,是徐行对不起你啊,但凡徐行是个聪明人,都不至于让你老人家遇害,你们别拦着我,让我跟着先生去吧。”
钱开觉得是时候说出那一句,蓄谋已久的话了,于是也跟着眼眶湿润,略带抽泣的说道。
“徐先生,节哀啊,现在仁先生已经不在了,吴城不能一日无主,否则群龙无首,其他势力就要打我们的注意了。”
话音刚落,徐行本来就有点松松垮垮的衣服有些开了,从怀里掉出来一封信,看样子,应该是昨天下午和仁天友好交流的时候,仁天准备交给徐行的东西。
“这,这封信,是我昨天在帮仁先生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至今,还没有拆开。”
徐行弯腰捡起地上的那一封信,表情之背痛,眼神之无奈,像极了一个刚刚死了老板的员工。
“徐先生,这封信,说不定是仁先生的遗嘱,快拆开看看,仁先生交待了什么。”
徐行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从一个霸道残忍的杀人魔,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真善美的重情义的君子,双手捧着信封,对仁天的棺材深深的三鞠躬,调整了一下情绪和语气,看了看信封的内容,然后严肃的读了起来。
“仁某,发迹于父死家散之时,危急存亡之刻,承蒙各大家族族长不弃,共举为盟主,讨伐奸佞之辈,恶淫之徒,后与各大家族共治吴城,百姓安居乐业,几十年无战乱之苦,饥荒之灾,欣欣向荣,一派和谐,仁某甲子之年将至,自知命数,所剩无几,身愈疲,心愈惫,恐天不假年,特立此书,仁某死后,城主之位,传于新秀,原东城外城管理者,徐行。”
徐行读着读着,就又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如同雨点一样,声音抽泣着,颤抖着,钱开和独眼刀疤都跟在身旁,劝说,要注意身体,要以大局为重。
“今天的事,就这样吧,只是这个吴城之主的位置,还是暂时不谈吧,以后有能人异士,大家再来讨论,共同商议。”
面对钱开,独眼刀疤甚至是一些相对来说比较弱小的家族族长,都纷纷拱手作揖,口中尊称徐行为城主大人,但是徐行都只是摇摇头,摆摆手,绝口否认。
“唉,城中事务繁杂,我就不留各位族长了,大家自便。”
话音刚落,徐行就以一种步伐有些不稳的状态,抽泣着,转过身去,走进了电梯,而就当电梯门关上后的一瞬间,背痛的表情,无奈的眼神就伴随着滑落的泪水一起,荡然无存,徐行按了一下数字五的按钮,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想笑,他最讨厌的,就是耍弄手段,特别是这种所有人都能一眼看穿的手段。
如果说不被人察觉,诡诈毒辣的手段,可以被称之为阴谋的话,那么这种简单粗暴,直来直去,大多数情况之下还没办法被破解的手段,就可以被称之为阳谋。
阴谋之利,在于悄无声息,不易察觉,弊,则是多偏向于心理,推测。
阳谋之弊,在于泛滥市井,人尽皆知,利则是霸道残忍,用事实来说话,无法破解。
阴阳家们,往往推崇阴谋,耍弄天下人的身心,却总是忘了,真正可以纵横天下,是如同用拳头说话的阳谋。
前来吊唁的族长们纷纷离去,虽然脸上的沉重是装出来的,但是至少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这种场合之下笑出声来,即便徐行的演技实在是伪劣的很,大概是要到中午的时候,铁甲卫已经帮助杜康,玫瑰,仁孝完成了这次轻松愉快的搬家之旅,偌大的庭院之中,晴晴站在杜康的身后,低头不语,只是时不时的用眼神偷偷的瞄一下徐行,徐行扭了几下脖子,可以很明显的听到嘎达嘎达的声音,他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怎么样,我给三位管理者准备的豪华别墅还不错吧,四合院中庭设计,高水流水,英雄会。”
徐行转过身,指了指同仁阁。
“从今天开始,我和晴晴,就住在五楼,办公居家二合一。”
还没有等晴晴做出反驳,徐行就紧接着说道。
“东院,给杜康住,哦,对了,你的酒庄,也被我移到地下室里去了,为了确保温度,湿度,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了很多设备呢,这个钱,就当做我存储到你的酒庄里的,以后要多请我喝酒。”
说到这里,徐行停顿了几秒,他下意识的,先看了看晴晴的表情变化和肢体动作,再看了看另外三人,满意的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