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兵马思洛阳(四)(1 / 2)

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种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不过,古都长安,未必就逊色于洛阳。

昔年,祖龙发迹于秦地,谁都想不到,一群养马的马夫,被分封到了蛮荒边陲,竟然能够成就一段王者霸业。

当然,说是这样说。

九州人,最是喜欢把气运这个概念,绑定在某个区域,亦或是某个人身上,人们总是想不明白,其实真正推动历史的,不是气运,而是人的意志。

当个体带动群体时,当个体的意识,被群体所认可,所奉行时,何以不称作,豪杰纵横四海,英雄睥睨天下!

时间线,再一次拉回到现在。

夏至已过,气温逐渐升高,此时,南方的气候,明显要比北方稍稍恶劣一些,因为地理关系,西高东低,北方那种干燥的热风,尚且没有那么迅猛,而南方的潮热,便已经席卷各个城池。

在上古时期,这里的地势,还没有那么崎岖,压在荆襄西北边陲的汉中关口,姑且算是天然的保险。

古人云,兵法之道,在乎快准狠,其实,是运用了天时地利人和。

风云雨雷电,都可以称作天时,乃天象变化也。

高低谷口坡道,都可以称作地利,乃方位利用也。

犹豫不决,迟则生变,兵贵神速,烽火如烟,乃人心莫测也。

此三才运转之道,莫过于两个字。

人心。

暑气逐渐升腾,南方城池的老百姓们,都纷纷换上了夏装,虽然还有部分老人,身体受不住温差,依然穿着春衣,不过,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个季节,理应穿的凉快些,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实打实的舒服。

然而,有人舒服,就要有人难受,岁月静好,是用别人的负重前行换来的,襄县是西楚的王都,也是徐行所在之地。

曾几何时,这里是大楚的王都,也是九州龙脉之一,虽然这些说法,都太过于唯心主义了,仅仅只是一些特殊群体的片面之词,可是,不管是唯心主义,还是唯物主义,其实都是主观概念,相信唯心主义的人,就从主观概念上,认为我思故我在,反之,相信唯物主义的人,就从主观概念上,认为我在故我思。

一个,是以精神,印证物质的存在,是物质的依托。

另一个,是以物质确立精神的存在,是精神的载体。

这两种说法,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然而,这两种说法,对于一种特殊人群,是毫无意义的,那便是利己主义者。

当一个人,是利己主义者的时候,他便什么都相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什么都不信。

不管是哪个世界,哪个世代,捞偏门的下九流也好,做企业的商贾巨头也好,只要是为了赚钱,为了长久发展,都会选择去相信风水,相信宗教。

风水,其实就是地理方位,就好像有些地方,会出现重力失衡,乃至重力反转的区域,混沌力场中,所有能力者,都会如同普通人一样,毫无作为可言。

宗教的好处,和坏处,都非常明显。

所有宗教,都是导人向善,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好人好事,便是有福报,要始终保持一颗与人为善的热心肠,反之,做坏人坏事,就会有恶报,会受到惩罚,所以,要拒绝贪嗔痴,恪守人性的真善美。

不过,当信仰变得专有化,偏激化,人们的思维,也会出现偏差,尤其是一些狂热的教徒,把原本与人为善的理念,变成了伪善固执。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任何一件事的存在,都会有两面性,宗教信仰本身并没有错,其存在,也只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

佛教推崇释迦摩尼,释迦摩尼本质上是一个修行的僧人,并没有得道成佛,但是他一辈子所信仰的,所行之善,所坚守的戒律,是值得教徒们去学习的,树立榜样,不是为了让教徒陷入其中,而是弘扬为人为善的理念。

在佛教传入东方后,很多世代,都兴起过大兴佛学的风潮,为了让佛教有种本土化的气息,同时也为了让九州人,更容易接受外来文化,一个古老的神话故事,也接踵而至,传播的版本也是千奇百怪,各有千秋。

万幸,徐行勉勉强强算是半个唯物主义者,并且,他也是半个唯心主义者。

“如果真的存在诸天神佛,那么何以天下苍生,需要自救?”

“到底是佛渡有缘人,还是世上本无佛,世人皆自渡?”

“至于神,也是如此,那些占卜师,整天说什么,天象异变,群雄崛起,事实情况,显而易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下大乱的前兆,无非就是主少国疑,世家内斗,只是这些人足够聪明,亦或是各怀鬼胎,心里面清楚,不说出来,才有了这些算命术士的风头。”

“若是让我去司天监里面工作,我这医卜星象,比司天离还准呢。”

说是这样说,有些时候,该相信迷信的时候,还要装一装模样。

约莫是夏至前一夜,司天监,举办了一场彻夜的占卜大会。

在大会上,有三十六个白衣祭司,和七十二个黑衣祭司,此所谓一百零八位星主,水浒传里的一百零八将,就是对应了天罡地煞。

有在十二个不同图腾周围,绕圈圈,跳着奇怪舞蹈的舞祭司,他们手中的火把,时而明亮,时而黯然,仿佛可以轻易的操控火焰的温度和灼烧感一样。

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看似是胡乱的跳舞,却实际上暗藏玄机。

“不是乱跳,有节奏,有规律,只是因为伴奏太差劲,没有卡点律动的感觉。”

围观者里,也不乏有懂行的人,毕竟,纵然是乱世,也会有精通舞蹈的人,每个行业,都不可能因为乱世而灭绝,同理,也未必会因为治世而兴盛。

除了跳舞的祭司,和黑白祭司以外,祭坛的正中央,还有三个大祭司。

其中,站在左右两边的,穿得就好像是土著一样,头上戴的是用鸟类的羽毛和藤条编起来的帽子,如果这真的能称之帽子的话。

身上穿的是非常简陋的服装,大部分皮肤都裸露在外面,万幸,这是两个大老爷们,所以没有什么看点,而且,就算是女人,也不会有什么看点,因为他们的身上,涂抹了一种天然颜料,一种经过特殊处理加工的草药。

这种草药放在药膏罐里面的时候,是浅绿色的,等到涂抹在身上的时候,一旦接触到空气和皮肤,就会很快变成深绿色,整体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条,直立行走的蚕宝宝。

两个蚕宝宝中间,站着一个身穿藤甲,身上涂抹着红色图案的人,他是今天的主祭司,负责整个仪式最精彩,最关键的环节,并非旁人,正是西楚司天监的头目,司天离。

司天离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的红色图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莫名其妙的变得很鲜亮,就仿佛是有血液在加速循环律动一般,紧接着,周围的火炬,就配合着这一股意境,灼热升腾,祭坛的一处大火坑里面,地面凹进去不少,里面的火团中,包裹着一个乌龟壳,带到火焰熄灭,仪式结束,便可以取出龟壳,观察上面的纹路。

美其名曰。

占卜。

这个仪式,因为是时节大祭,不仅仅是夏至,更是某位圣者定下的祭祀大典,并非年年夏至皆如此,乃是两个甲子一循环,两个甲子,等于一百二十年。

如此,并非所有的祭司都可以参加这次大典,不过,未必没有人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然而,就算真的活到了一百二十岁,也未必能够再有力参加了。

“你别告诉我,司天离举办了一整晚的祭天大典。”

“这也太浪费了。”

徐行是一个简约派,自从来到襄县后,馒头咸菜,变成了他的标配,经过黄家港一月游之后,就连青梅酒都戒了。

“自今日始,戒酒。”

其实,徐行并不是一个酗酒的人,他也能够分得清楚,喝多少会醉,喝多少不会醉,喝多少可以保持行走,和多少,会失去意识。

不过,他长时间都居住在军营帐篷里,偷偷喝酒,毕竟是一件大罪。

“军中严令禁酒,违者,斩!”

其实这条规矩,不是徐行定的,乃是仁天在位时,就已经给吴越军共同定下的规矩,后来,仁山分化出去,到了越城,稍稍改动了一下规矩,每月有三日可以饮酒,十日一次。

算下来,三十天里,二十七天禁酒,三天喝酒,算是对于连年征战的兵卒们,一点点慰藉,专属于悲剧男人的慰藉。

“吴城是吴城,越城是越城,我兄长这个人,该固执的地方不固执,该圆滑的地方,又不够圆滑,大家放心,只要战事不紧张,饮酒有益身体健康。”

此时的仁山,姑且还算是一个热血小青年,少年得志,做了越城的大军阀,当然有底气说这种话,可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年,他一直被周遭的山匪水贼,以及楚城的边关军队骚扰,这其中,也不乏现在同流合污的韩家军。

当然,说是这样说,禁酒这种事,应该算是仁天做过的,为数不多的明智之举。

正因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所以吴城的军队,才能够在徐行的禁酒令下,迅速执行,原本他们就不能在服役期间饮酒,一次都不行,一口都喝不得,更莫要说是在战场上杀敌时,还分化开喝酒的日子,这断然不可能。

“这都日照三竿了,他们还在睡觉,搞得我以为他们昨天是宿醉了。”

徐行叹了一口气,他顿时觉得,祭天大典这种事,真的是太铺张浪费了,不符合广积粮的原则,至于缓称王,那都是后话,没有军粮,如何称王?

似这般大手大脚的用牛羊马来祭祀,寻求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苍天庇护。

虽然徐行不懂巫术,也不知道祭祀的行程,但是,他有一双眼睛,并且不近视,看得清楚,物资单上面,一头大牛,三只羊,三匹马,以及数以百计的各类糕点,水果,这些东西所值价格,比起战士们每个月偶尔吃几次的肉汤,要奢靡的多。

更离谱的是,这些牛羊马,不会返还给军营,而是由司天离,分给司天监的祭祀们享受。

“他奶奶个巴子的。”

“老子辛辛苦苦的耕田种地,积粮纳果,让儿子享受了。”

牛文原本是个读书人,只是因为常年的接触山匪勾当,所以一时之间也改不了这口头禅,更何况,能够做盗贼的人,素质都不会太高。

不过,有些事,牛文确实担当得起所谓儒字。

对于司天监的占卜,牛羊马三派,都是非常反对的,早在晋西北边关时,三派家族,就已经提倡实干,采用了儒学思想,衍生出,十张嘴,不如一双手的理念,同样发展军屯,积累资源,慢慢发展,一时间,边关情况,就越来越好,优势呈指数级增长,凭借着明显的优势,加上几十年的积累,秦地终于在那场河洛天子会结束后,闭门不出了,无可奈何了。

然而,好景不长,三派家族,逐渐被呼延合所设计,层层连环设计下,家族分化瓦解,将门的荣耀,也被阴谋诡诈,恶狠狠的踩在脚下。

仔细想来,用拳头的人,怎么可能玩得过用脑子的人呢?

如果说,单单是因为被放逐,所以把怨恨,转移到占卜术士身上,那就有点无理取闹了,诚然,当初确实有预言暗示,说是晋西北只会保留一家实力,那时节,牛羊马还是一派,所以,他们自然觉得,内部要出现矛盾,甚至是军事冲突。

结果,他们千算万算,千防万防都没有料到,最后制霸晋西北的,竟然是呼延一族,而牛羊马三派,以及其他的武将家族,几乎是被屠戮殆尽,运气比较好的牛文兄弟等人,苟延残喘,呼延合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就没有赶尽杀绝。

“与其收拾一群残兵败将,倒不如抓紧时间,创造魔化人部队。”

“魔兵魔将,非凡夫俗子能及也。”

不知道是因为极度自信,亦或是因为优势真的很大,呼延合貌似已经逐渐忘记了,自己成功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自从父亲和妻子都相继离世,呼延合的人生轨迹,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原本幸福快乐的生活,就好像是彻底反转了一样,人生若只如初见,这种奢望还是算了。

父亲的管理能力,其实远超呼延合,只是可惜,寿命这种东西,说不准的,就算呼延合的管理能力不及父亲,却可以用一些硬性手段,来处理掉坚决反抗自己的人,毕竟,刀剑之力不仅仅带来了魔化,更带来了魔化部队。

虽然这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是呼延合总是不愿意忘怀。

诚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美好,都与死人无关,这句话直接到让人反感,难听的话,大多是如此,直接,却正确。

反之,活着的人,却要独自承受痛苦,当世人都为自杀者感受到惋惜和同情的时候,似乎很多人都忘记了,死人,是不会有知觉的,可活人有。

当失去儿子的父亲,失去女儿的母亲,失去另一半的孤寡之人,得知自己最重要的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那种绝望,甚至会产生报复世界的邪念。

偏偏这个时候,会冒出来一个矮矮胖胖的死鱼眼面瘫男,非常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所承受的痛苦,不能作为你犯罪的借口。”

随后摆出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姿态,补充一句。

“你不要来乱,敢来乱,头给你打飞!”

这个时候,绝望之人,若是收起了邪念,还则罢了,反之,若是没有收起邪念,反倒是真的做了不法之事,这个死鱼眼,真的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拳下去,直接透心凉,最后,补充一句。

“弱者,没有作恶的资格。”

“下辈子,好好做人吧。”

“我无法代表世人,原谅你的罪行,至少,可以代表世人,接受你最真诚的道歉。”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非常难说清楚的,尤其是在讨论善恶对错的时候,没有人真正意义上的可以客观的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所犯之错,必然有区别对待。

若是得益者,便会觉得坏人是一个好帮手。

反之,对于坏人的口诛笔伐,便开始大肆传播了。

诚然,徐行没有善恶观念,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

“我认为什么是善,那就是善,我认为什么是恶,那就是恶。”

“以我所认为的为标准。”

这样的性格,如果放在霸道总裁文里,肯定是一个标准男主,可惜,徐行这种颜值,肯定是不能当霸总的,见过一米七七,两百斤,矮矮胖胖的死鱼眼吗?

徐行和霸总的唯一相同点,就是面瘫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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