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
寒声清醇,似冷潭里慢悠悠滴下的冰露,平缓又清晰地在这沉默的宴场上,激起一层涟漪。
景元帝笑开,“国师来了?快,到朕旁边来坐!”
这是国师,国之体面,国运之庇佑,能够出席这样的场合,就证明他对帝王的尊重。
景元帝龙心大悦,吩咐李全德,“国师不饮酒,去,把朕的雪顶含萃沏一壶来,再给国师准备最好的素斋!”
李全德笑着应声转头吩咐。
无机道谢,在景元帝身旁坐下。
柔妃含笑,“方才还在与陛下说,国师怎地不出席,不想国师竟就来了。真是人不经念。”
说着,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酒盏,朝无机笑,“前几日国师注释的佛经,令本宫受益匪浅,这杯薄酒,本宫聊表谢意,还望国师不弃。”
说完,大大方方地举起酒杯。
夏晚安惊了一跳,抬眼,就见无机起身,朝这边看来。
立时举起袖子遮住脸,往旁边躲了躲。
无机端起茶盏,扫了眼那躲在柔妃背后鬼鬼祟祟的小小身影,平缓收回目光,道,“柔妃娘娘诚心问佛,乃是天道之德,不必过意。”
说着,在茶盏上点了点。
柔妃笑开,款款落座,朝景元帝道,“国师当真是天人风姿,妃妾瞧着,都觉心神涤荡,十分清和宁静呢!”
夏晚安躲在后头,听着这样的话,只觉得这些人嘴上的功夫是真厉害。
瞧这奉承的,不着痕迹,滴水不漏!
啧啧!
“国师。”
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叫夏晚安猛地抬起脸来。
就见文景端了酒来到韩经年面前。
不由疑惑——他不是被打了么?怎么也来了?
接着听到文景的声音,“下官前几日,多有冒犯,差点因为下官的误会,坏了国师的名声,都是下官的错,下官自罚三杯,以表歉意。还请国师恕罪,不要介意下官一时情急的鲁莽。”
他的声音不低,引来不少人的注意——这什么意思?
而柔妃后头的夏晚安瞬间就炸了!
文景你是疯了还是被打傻了?!脑子是不是糊了浆糊!
这是在干什么?引别人来猜忌国师?还是在暗示什么?!
不怕父皇更嫌弃他!
这个混蛋!怎么也不生个烂舌疮!就他能说!
她按着桌子差点就冲出来,不想,前头的无机却站起来,神色淡然,一片空远姿态。
“某不知世子何处做了错事特来请罪。某问心不能安受,请世子不必多礼。”
文景一顿。
又听韩经年说道,“若世子心中有愧,不妨与陛下说明,陛下乃仁慈开明之帝,想来能替世子做主。”
好!漂亮!
夏晚安抬眼,就见文景果然神色僵硬了起来。
心中暗叹,果然人比人得扔。
文景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在大气端然的韩经年面前,就跟颗烂白菜似的!实在没眼看!
而柔妃也在旁边笑道,“是啊!世子有什么得罪国师的地方,连国师自己都不知道?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如告诉陛下好了,陛下信重世子,定是能替世子做主的。”
夏晚安决定给柔妃加个封号——专业插刀小能手!
这话什么意思?
不就说景元帝罚他,是叫他委屈了嘛!帝王赏罚,皆是恩宠!他还敢委屈?脸大不死他?!
景元帝当即神色就难看起来。
文景一顿,刚要说话。
后头文宇亭走了过来,笑道,“柔妃娘娘言重了,这孩子不会说话,还请国师不要在意,我替犬子给国师赔个罪,还请国师莫要计较,就此揭过吧!”
这是在说国师小气,睚眦必报,揪着不放?
夏晚安眼睛都竖起来了。
冲动地捏着手里的酒杯想冲诚亲侯父子砸过去。
忽而肚子‘咕噜’一声。
此时人声嘈杂,她这点声音倒是不明显。
她皱了下眉,肚子忽而又揪了下。
她猛地捂住肚子。
身后的白芷和紫丹即刻上前,“殿下,您没事吧?”
不远处的吕芳也看过来。
夏晚安捂了捂肚子,蹙眉,“好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唔!”
差点要吐!
白芷和紫丹吓坏了,连忙将她扶住,想叫人。
又被夏晚安按住,“约莫是吃坏肚子了,先扶我去更衣。”
前头,柔妃身旁的云雀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走了过来,低声问:“九公主可是有何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