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想起前几日他甩自己耳光时的狠戾样子,不由一缩。
便见王万全走过来,笑眯眯地说道,“马妈妈,公主殿下有请。”
马刘氏顿时腰杆一挺——看来公主殿下是知道错了!
神情顿时张狂起来,推了一把红杏,“你给我等着!”
又斜睨了眼王万全,倒没说什么,便吼着前头被她打过的小宫女过来扶着她,径直往前头的主殿去了。
王万全也不急,慢悠悠地走在后头。
就见红杏捂着半边脸从后面追过来,含笑问道,“小全子,这几天都没见你,你做什么去了?”
王万全瞥了她一眼,笑:“自然是办公主殿下吩咐的事儿去了,你要听么?”
红杏莫名心头一阵慌乱,笑了笑,“公主殿下的事儿,我哪里敢随便打听呀!”
“那你还问!”王万全翻了个白眼,径直走了。
红杏在后面慢慢站住。
看着前头扬长而去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王万全,得意洋洋对她满口威胁打她耳光的马刘氏,一口银牙,慢慢咬紧。
抄手游廊上,夏晚安坐靠在美人靠边,单手曲起,下巴垫在胳膊肘处,正瞧着院子里明晃晃的日头发呆。
就听游廊那头,传来马刘氏的哭声。
公主殿下,老奴真的冤枉啊!老奴不过是让紫丹姑娘拿药,她不肯,老奴才说了她几句。您不能因为这样的事儿怪罪老奴啊……”
原本闲适自在的脸就冷了下来。
青梨回头看了眼,发现红杏居然也跟在后面,不由皱了下眉。
这边,马刘氏已经快步到了夏晚安跟前,重重的身子‘砰’一声跪下,颤巍巍地哭道,“老奴原先身子骨便不好,如今受了杖刑,又在碳房被风吹雨淋的,浑身都疼得厉害。可老奴一句怨言也不敢有,只要公主殿下高兴,老奴就算拖着这一身病体去死,见到底下的娘娘也能问心无愧了……”
王万全。”
夏晚安头也没回地打断她,“过来,把你这几天查到的事儿,跟她说说。妈妈,你也留心听听。”
马刘氏一顿。
转过头,就见王万全依旧笑呵呵的模样,上前来。
先是给夏晚安行了一礼,然后笑着说道,“是,公主殿下。”
“奴才这几日呢,奉公主殿下的命,出宫,去了一趟高柳县。”
马刘氏脸色一变——那是她的夫家所在的地儿。
不由朝夏晚安看去,却见她依旧一副软绵绵的样子,趴在那围几上,似乎毫不在意。
心下微松了松,笑道,“公公去那儿做什么?荒郊野外的,也没个好的地儿……”
“妈妈别急,容奴才说完。”王万全笑得愈发灿烂,“您说那地方荒郊野外的,那可真是埋汰了那地儿。妈妈可知道,高柳县那样一个乡下地方,居然出了个皇亲国戚一样的大人物呀!”
马刘氏顿时脸色惨白,刚要说话。
王万全已经再次快速开口,“这位大人物,可了不得啊!开设赌坊,置办青楼,强抢民田,那是无恶不作啊!”
“不仅如此啊!听说他啊,已经有了一妻三妾,却还看上了一位秀才家的小姑娘,人小姑娘不肯给他做妾,他居然把人父亲都给逼死了啊!”
“这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啊!就这么死了!偏偏州府里连五品的官员都拿他没办法!妈妈可知为何么?”
马刘氏哆哆嗦嗦,原本脸上的猖狂,已然变得惊恐。
没等她开口,王万全已然阴森森地笑道,“因为啊,那位大人物的母亲,是宫里最受宠的九公主殿下的乳母呢!他可是九公主殿下名义上的兄弟呢!”
“!!”
不止旁边的青梨红杏几个,抄手游廊边上其他的宫人,都齐齐变了脸!
马刘氏顿如五雷轰顶,一把揪住夏晚安的裙子,“殿下!不是的!这贱东西胡说的!我没有,没有……”
“松开。”
一直没回头的夏晚安转过脸,淡淡地呵斥了一声。
马刘氏一抖,还没松开手,王万全已经上前,一个窝心脚,就将她狠狠地踹了在地上。
马刘氏这回却没惨呼,只是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痛苦地抬头,“殿下饶命,柱子他只是,只是过够了苦日子,才借了殿下的名儿,断没有害人的事,殿下,他再也不敢了……”
“逼死人的事儿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夏晚安冷漠地看着她。
两岁前的记忆,她已记得不太清了。
然而,这个胖胖的女人身上的肉很软,头发总是抹着香喷喷的桂花露很熏人,双手上有灰扑扑的印子,给她穿着的打补丁的花衣裳。
那些记忆的片段,却从未抹去过。
她不记得,为何身为公主的她会有这样一个乡野出身的乳母。却记得,在这宫里,跟她最亲近的,便是这个用自己的血水化成的奶水喂养了她的乳母。
为了报答她,她给了她至高无上的荣耀和脸面。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人心,会贪婪到这种地步。
马刘氏白着脸跪起来,想朝夏晚安过去,可又不敢。
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哭道,“殿下,您看在老奴当年一口一口喂大了您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