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门外秀露跑了进来,急匆匆地说道,“娘娘,不好了。皇上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东华苑的草地上,白芷低着头道,“之后,华妃就让人关了宫门,等皇上去了后,就没有宫人敢靠近了。”
顿了下,又道,“听说……皇上大怒,似乎要让六公主和亲努尔族。”
和亲?还是努尔族那样蛮荒的地方?
夏晚安转过身,摸了摸还挨在身边的梅花鹿的后背。
小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用角顶了顶她的肩膀。
她笑了笑,转身,走到东华苑外,一众宫人纷纷躬身行礼。
她只伸手,从青梨的篮子里,挑出了一束花,然后朝另外一边走去。
“殿下,您去哪儿?”
“叫他们都不用跟着。”夏晚安丢下一句,便径直往前。
红杏抬头看了看,那个方向,正是东华苑那座新盖好的暖房内。
轻声地问身边的青梨,“殿下去那里做什么?那样晦气的地方。”
青梨神色微变,看了眼红杏,想说什么。
旁边却跑过来一个小宫人,在红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红杏微惊,对青梨道,“咱宫里有点事儿,我现下回去先料理了,免得一会惊动了殿下。你在这好生伺候着,若殿下再有什么吩咐,一定及时告诉我。我走了。”
说完,也不等青梨回答,便急匆匆走开。
青梨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轻摇了下头,又看向自己手里提着的花篮。
——少了一束凤仙花。
暖房内。
夏晚安抬头看了看上头的横梁。
那一日,那被吊着的身影陡然撞入眼帘时的胆颤心惊,仿佛又涌现心头。
朝期青紫的脸,不甘的眼,挣扎的痛苦,这几日来,都不曾离开过她的梦境。
她轻叹了口气,蹲下来,将手里的凤仙花放在地上。
前世时,夏欣然虽那样害她,可她身旁伺候的这两个对她倒还有几分旧情。甚至后来她被困公主府时,已经嫁了个宫中侍卫的朝期,还托她夫君给她送过一些亲手缝补的鞋袜。
夏晚安摊开十指晃了晃,看着地上的凤仙花,轻轻缓缓地低声道,“瞧瞧,你那日跟紫丹赌气,说能用凤仙花配出的颜色,是不是这个?”
声音很轻,空荡荡的暖房里,并无人能听到。
只有角落里几盆还没搬走的海棠,无声地绽开着。
暖房的另一侧门外,一身白衣头束碧簪的韩经年,垂眸站在那里,手中的念珠,缓慢又平和地转动着。
暖房内,不时传来小女孩儿清浅又温柔的说话声。
“……那老太监死了,虽不知是谁下的手……秀珠也断了一条腿,这辈子算是毁了。这宫里捧高踩低的人多了去了,以后的日子,只怕没得好。”
所以啊,你也别贪着这点子怨恨不甘了,好好地投胎去吧!来生到个好人家,不比在这吃人的宫里头做个伺候人的奴才强?”
还有这戒指,你瞧,配着你说的这颜色,是不是极好看?我也没法给你做个祭台烧个香,这戒指啊,便赏你了吧!”
来世,做个好人家的姑娘,戴漂亮的首饰,做漂亮的指甲,再嫁个如意的郎君,何等快活?”
说的都是轻快的话儿,可那低低浅浅的声音传到无机的耳朵里,却浅浅忧伤,丝丝缕缕,交织成了一张蛛网,落在他的心扉,引他心湖涟漪,悸动不休。
暖房里,絮絮的声音忽而静止下来。
韩经年抬眸,侧脸,朝身后的门上看了一眼。
忽而又听到一句——
我能力不大,这就是尽我所能给你的公道了。你莫要……怪我。”
那转动的念珠骤然停住。
韩经年猛地闭上一双深目,几乎都要隐忍不住内心那刹那掀起的风雨。
谁能怪你?
谁敢怪你!
分明,分明你什么都没做错!
你这,这……傻丫头啊!
……
回去的路上,夏晚安吩咐白芷,“让人把东华苑的暖房埋了吧!”
埋了么?”
白芷疑惑,“费了不少精力才搭建起来的,殿下可是觉得那里太……”
她没说完,夏晚安却笑了下,抬手支在肩舆的扶手上,撑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搭了个暖房,我那小鹿都没地方撒欢了,还是埋了的好。”
白芷抬眼,瞧见她空荡荡的手指,“殿下,您的戒指呢?可是掉了?”
青梨立马道,“奴婢这就让人去寻。”
夏晚安还没开口阻止,就听御花园对面宫墙外响起一阵铃铛声。
又是铃铛?
她扭过头,就见,摘星台上,有个白色的身影侧身站在凭几边,伸手,放飞了一盏白色纸灯。
愣了下,“往生灯?”
青梨跟白芷一起抬头看到。
白芷倒是扫了眼那摘星台,“难道是飞云宫的人在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