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珠顿了下,看了眼华妃的神色,颤了颤,随即低声道,“是那丫头自己引了老太监的不满,招来了杀身之祸,与奴婢毫无干系。”
华妃神情微松,点了点头,“那便好。”
“娘娘,那现在是……不要理会么?”秀珠问。
华妃却又摇了下头,“虽不可自乱阵脚。可这后宫里头,无风还能平地三层浪,更何况如今夏晚安还拿着个东西四处摇晃了,也不能就这般坐以待毙。秀露。”
秀露忙上前。
“欣然前几日从花房带回来的那小丫头呢?”
“还在西暖阁里呢,六殿下让人将她看管了起来,说是人证。”
“嗯。”华妃略一思忖后,声音低了几分,道,“你去……”
秀露离开后,秀珠朝华妃磕头下去,“多谢娘娘庇佑。”
华妃笑了下,有些疲累地重新靠回软榻上,语气温柔地说道,“我身边,也就只剩你跟秀露两个了,从进宫到现在,二十年了,早已情胜主仆。若是你们有什么事,跟砍了我的左右手有什么分别?起来吧。”
秀珠的眼睛红了红,却没站起来,只是跪在她脚边,继续用盐袋子给她揉着膝盖,低声道,“娘娘这些年受尽了苦头,好容易才得了些好日子,都是奴婢没用,拖累了娘娘。”
华妃笑着摇头,“说的这是什么话,人有心栽赃,你也避无可避不是?”
秀珠看她,“您是说,九公主在故意嫁祸奴婢?”
见华妃轻笑,大为不解,“可奴婢也没什么招她记恨的,她为何……”
华妃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轻语道,“到底是欣然那一次的手脚太不干净,叫她抓到了把柄。”
“您是说,她记恨六殿下害她?可这无凭无据的,而且,她不是还好端端的么?”
“晚安素来是个蛮横跋扈的性子。”华妃笑了笑,“她心里不痛快,自然便是要想法子发作的。及笄那日连自己都伤了,唉。”
秀珠又是一惊,“娘娘是说,那日的发钗,是她自己……?”
“连栽赃嫁祸的手段都用了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得的?”华妃支着脑袋,再次叹了口气,“也是太任性了些。”
秀珠皱了皱眉,低声道,“从前也没见她这般小性儿,不过姐妹玩闹罢了,打了六殿下,又在及笄大礼上闹那样的事,如今还想嫁祸奴婢。这若传出去,可要叫人如何议论?”
华妃支着脑袋闭上眼,笑了一下,声音慢慢地轻了下去,“到底是没亲娘教……”
秀珠等了半晌,也不听后面的话,抬起头来,就见华妃似乎支着脑袋睡着了。
柔美的脸上,显出几分苍老的细纹。
榻边的香炉冒着烟,满室都是浓郁的香味。
她收回盐袋,小心地退了出去。
……
入夜。
如意湖边,远处的宫灯摇摇晃晃,光点落在如意湖微澜的水面上,像碎掉的星子一般,涟漪潋滟,美轮美奂。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东面开阔的花木丛后闪身出来,左右看了看,往听雨阁的方向走去。
听雨阁虽说在如意湖边上,却也是要穿过一道鹅卵小道,绕过一面假山,才能到听雨阁的一侧墙角外。
那小小的身影,摸着宫灯的光影,悉悉索索地来到听雨阁的那墙角外头。
左右瞧了瞧。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事,刚要朝地上扔去。
突然。
“娘娘,您瞧,我可是说中了?”一声笑,忽而传来。
惊得那人影转身就要跑。
却一头撞进了身后不知何时拦在那里的高大之人的身上。
抬头一看,见那肃目冷眼,腰挂佩剑,顿时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随后,宫灯点亮,原本幽暗昏沉的墙角四周,顷刻亮如白昼。
也照出了,不知何时,便站着那花树下头的柔妃,以及夏晚安。
柔妃面色沉静,瞧不出什么情绪。
夏晚安却是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亲自提了一盏灯笼,上前,照亮了跌坐在地的人的脸。
——正是那日在暖房,尖叫着说她是凶手杀了朝期的那个小宫女!
“嗯?”
夏晚安像是还有点儿意外,“怎么是你呀?”
小宫女吓得一哆嗦,爬起来就朝夏晚安和柔妃磕头,“殿下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只是路过,路过……”
话没说完,旁边刚刚拦住小宫女逃路的高大侍卫已经弯腰,将小宫女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动作间,身上的佩剑‘咔啦’微响。
“殿下。”他将东西捧到夏晚安面前。
夏晚安瞟了他一眼,笑眯眯,“多谢方统领呀!”
方园无奈,笑了笑,往后退开。
身后,一溜十几个御前护卫,齐齐排开!
小宫女浑身都冷了——她一路过来,竟像是走进了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头,偏偏还一无所察!
她顿时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