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经年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致命伤时,有交叉痕迹。而后附加的勒伤,却只到这里便断了。”
陈海皱了皱眉,“这是……何意?”
韩经年看了他一眼,又转脸朝那年轻的仵作道,“借腰带一用。”
年轻的仵作因为行动方便,腰间系了一条棉布的腰带。
他朝陈海看了眼,又望了望国师。
被老仵作呵了一声,“还不快些!”这才赶紧解下腰带,双手捧到韩经年面前。
韩经年接过,再度转向陈海,“劳烦大人伸手。”
陈海不解其意,将右手伸手。
就见韩经年突然伸手,一下用腰带缠住了他的手腕。
用力极大!
陈海顿时吓得脑子跟炸开了似的!
赶紧地往后躲去,旁边的两个仵作也被惊到了。
正挣动之中,无机又松开了手。
一脸冷淡平静地道,“大人瞧一瞧手上的痕迹。”
“……”
陈海嘴角直抽,觉得自己手腕都快断了,那一口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低头一看。
手腕上,赫然一道交叠的痕迹!与那宫女后脖颈处的一模一样!
满嘴的骂人话烟消云散。
他震愕地又朝韩经年看去,“国师,这是……”
韩经年却将腰带还给那仵作,“多谢。”
年轻的仵作还没被贵人如此客气过,顿时一脸的无措,接过腰带一个劲摆手,“没,没事。”
陈海此时心神激荡,“那后来的伤痕,看来便是死后被吊上去时,被勒出来的了!”
他猛地一拍手,“这宫女,是被勒死后吊在暖房里的!”
两个仵作对视一眼,又偷偷地看那高高在上如云上神仙一样的国师,眼底的佩服和仰慕简直都快藏不住了!
“所以,凶手当不是九……”韩经年淡淡开口。
不想,陈海却打断了他,“这下,九公主的嫌疑更难洗清了,这要是让陛下知晓了,我这大理寺卿的官帽子怕是要摘了哦!”
说着,看向韩经年,“国师还有没有别的发……呃,国师?”
分明刚刚还让人感觉气质淡然宁静飘远的国师,怎么突然间就好像霜雪覆加满身冷气了?
陈海只觉这国师好像一瞬间冷得吓人起来,不由心下便生了几分畏惧。
小心地又朝他看了看,“国师?您……”
却见那眉眼分明都没几分变化的国师,淡淡开口,“大理寺,从没破过杀人案?”
“……???”
陈海感觉胸口好像被人突然直刺一箭,脸上顿时涨红,“这,这不是仰仗国师……”
却见韩经年并没理会自己的意思,伸手,再次点了点那被翻过来的宫女的脚后跟。
陈海看了眼,没发现端倪,想问韩经年,又怕被打击,悄悄地瞄了眼旁边的两个仵作,发现两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心里骂了句。
只能朝韩经年赔笑,“这……”
“鞋子,不合脚。”
陈海嘴角抽了抽,“所以……”
“脱下来看一眼。”韩经年的声音愈发幽寒。
听不出情绪,却叫人心惊胆颤。
仵作恍然大悟,连忙上前,将那鞋子一脱。
露出了一双光着的脚。
韩经年看陈海。
陈海好害怕。
年老的仵作却一拍脑袋,“是了!我们常年干活的,怕汗脚不穿鞋袜都是常事。可宫里的宫女,还是贴身伺候贵人的,哪能这般形容不检的?这鞋袜怕是掉了!”
这回不等陈海问了,年轻的仵作已经上前,指着那脚后跟青色的痕迹和细微的伤口给陈海看。
“大人您瞧,这伤口,应当是死后被人拖拽过,在地上划出的痕迹。因为是死后,故而并未流过多少血。鞋袜掉了,又蹭了地上的草汁。”
陈海顿时醍醐灌顶,“这么说,有人为了故意掩盖这宫女被拖拽过的痕迹,才给她穿了这鞋?偏这临时找又找不到合适的,只好给她套了这不合脚的鞋!”
又赶紧让那仵作将鞋子收起来,“是线索!好好收着!”
仵作面部扭曲了下,朝韩经年看了眼,然后小声道,“大人,这种绣鞋,是宫里伺候人的宫女们统一的规制,差不多大小的脚少说也有个百八十的,您要是一一比对,只怕是……”
“要你多嘴!”陈海不敢对韩经年无礼,骂起手下来却是毫不客气,“本官办案还是你办案?!”
那年老的仵作立时不敢吱声了。
却听旁边的韩经年道,“脚上的草汁有半月草的味道。”
陈海一怔——半月草?
看了眼停尸台上的宫女,顿时又一脸恶心,这么难闻的气味,国师到底是怎么闻出来的?
又听韩经年接着说道,“宫中,只有如意湖附近有半月草。”
说到这里,陈海要再多问一句,都能感觉自己脸巴子太疼。
连忙行了个大礼,“多谢国师,下官定然全力追查真凶,尽快给陛下一个交代!”
韩经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神色寒漠地走出了大理寺。
陈海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外。
就见大门台阶底下,停着一辆普通的青盖小轿,轿子边,站着两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小童。
一人手上拿着两根干枯的艾草,点燃了,在国师周围熏了几圈。
另一人口中念了几句,“秽气除去,清净自来!”
还朝他身上洒了一把豆子。
然后,国师才上了轿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