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晕头转向地喊着:“鞋鞋鞋”
温小花卖力地回我:“不用谢”
我放弃了,垂头丧气地趴在他肩头,感觉自己的胃像一颗乒乓球,被温小花一会儿正手,一会儿反手,左右上下地抡。没力气别硬扛行吗我脑震荡得更厉害了你造吗
好几次我让他放我下来他都充耳不闻,我也不好再坚持了,要是我拳打脚踢威胁他放我下来,那场面外人看了更可笑了,还不如装晕厥呢。望着天桥下颠过的风景,听着温小花呼哧呼哧累得跟狗似的喘气声,我只希望尽早抵达医务室。
被扛得这么狼狈,我实在不想别人认出这个被温小花扛在肩膀上的男生是魏天,逢人我便把脸埋温小花后背。看着一溜鼻血沿着温小花心爱的湘北队服淌下去,我忙掏出兜里的纸巾,在他背上使劲擦着。
跑过天桥时傍晚的风吹来,篮球外套散发出淡淡的洗衣粉味,闻着挺舒心,稍稍缓解了我的反胃症状,我看着地上温小花扛着我飞奔的影子,漫无边际地想着,温小花再也不是那个手上衣服上都沾着泥巴的熊孩子了,要不是八王爷和总司君这两个拦路虎,多的是女生喜欢他吧,被我观察了八年的人肯定不会差的。
这么一想我这心态好像有点微妙啊,这股暗戳戳的引以为豪感是怎么回事适时温小花扛着我跑进教学楼,经过一楼的报刊栏,上面贴着学校生物兴趣小组去往卧龙熊猫基地和研究员以及熊猫合影的照片。我一下就想通了,观察一年的熊猫都会有感情呢,更何况我观察一个灵长类长达八年,就算天天看着这只灵长目吃香蕉,也能看出一股醉人心脾的美来。
医务室里没人,温小花把我往左边病床上一撂,飞快地找了张纸巾卷吧卷吧了塞我鼻孔里。我又晕眩又反胃,那足球给我造成的冲击只有35,其余965的不适都是温小花折腾出来的。生理上的和心理上的。
但这次我破天荒的,一点都不怪他。
白医生又出去晃悠了,温小花拖了一张椅子坐我病床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看着他眉头打结的样子,都这个时候了,他没必要再在我面前演戏了,这个表情是真心的,是真地在担心我。可是为什么呢没道理啊。
天气有点闷人,我额头上都是汗,温小花回头找了一个本子,认真地为我扇起来,其实我人早舒坦过来了,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维持着一副虚弱的样子,骗取他继续给我扇风的福利。
记得小学时马勉中暑晕倒,温小花跑过去跪他身边,撩起衣服下摆就给马勉扇风降温,他一撩衣服旁边的一群小屁孩包括我都脸红了,那小蛮腰瓷白瓷白忽闪忽闪的,后来我们才反应过来他又不是女生,脸红个屁啊。
还好他这会儿没再用衣服给我扇,否则没准儿我还会脸红。
“我一直想跟你道个歉。”
温小花大概是看我眼睛里有神了,放下本子,忽然说。
“道什么歉”我问。
“那次怀疑你试卷作弊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还从没遇见过能赢我的人。”
我看着温小花,他的眼珠子被阳光照得浅浅的,像至清的水。
要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一方面我必须诚实地承认,其实我那压根不叫考赢了温小花,只是他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再加上我发挥得比较完美,仅此而已;一方面我又好像看见那只欺负了我一个世纪的蔫坏松鼠站在冰川对面,朝我这边用力地、高高地抛出了他珍藏的松果,眼巴巴地盼着我在它掉落前接住它。
下午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窗外传来青草的芳香,我望着天花板上的光斑,说:“我原谅你了。”
原来原谅来得这么快啊,根本就不需要他记起我,不需要他为那些鸡零狗碎的事一件件跟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