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川湖坐落在城东,这一片天然形成的活水湖,碧澄宛如明镜,为平日里繁忙的阳城平添了几分闲逸与雅趣。
杨柳依水值盛,晨风拂面正好。
两位白发老者悠然垂钓,濠濮间想。
阮平决与老夫子已是多年故交,早就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此时无须多言,自是闲适自得。
不同于柳下两位安静如画的老人,不远处的另一边,几个年轻小辈像鸟雀般叽叽喳喳,闹腾无休。
“月娘,你真厉害,柴火被你这么一搭,又是好看,又是方便点燃呢。”说话的是红灵,一边说着,一边帮月娘打下手。
“可不是嘛,我们的月娘就是心细手巧!”如小苒说话间,脱了绣鞋锦袜,撸起裤管,赤着一双羊脂璞玉般的双脚正要往湖里踏去。
如诚一把拉住他姐,夺过如小苒手中的渔网,喝道,“我去撒网,你边上呆着去。”
觑了一眼在一边静默削木枝的晏名,如诚又说,“姐,把鞋穿好!裤腿也放平了!女孩子家家成何体统!”
对于晏名,如诚有种不好的直觉,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好来。
闻言,如小苒一惊,“如诚,我发现你最近胆子越来越肥,敢管起你姐我来了!”
如诚懒得再搭理她,自顾自脱了鞋入湖。
随后那宽大的渔网破空掷出,覆水而落,沉沉没入水中。
晏名依旧俯身削着树枝,这是方才如小苒给他的活,为串鱼所用。
他也不喜与人多言,况且用刀,素来是他擅长的。
那一双风轻云淡的眸子不易察觉地掠过湖中如诚的背影,暗沉一瞬后复又恢复如初。
此刻,无事可做的如小苒在目光扫过林间两抹身影时,亮起了锃亮的眸光,她迅速穿好鞋袜,赶紧跟了上去。
树林间的如白亦双手抱着一堆木柴,正要俯身再捡一根时,身侧走近一人。
早在她反应之前,那一只男人的大手拾起木枝,悦耳温和的声音传来,“师妹,当心木柴散了,我来拿吧。”
如白亦倒也不客气,微微一笑后将一捆柴递给面前修长的男人。
男人是阮平决的三徒弟,霁非。
二十五六的年岁,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
“师兄去了益州三个月,昨夜刚归,一路舟车劳顿,原以为你会小歇一日,为何今日一早便来寻师父,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倒无什么要事,只是想见见你…们。”
说话间,霁非避开了他师妹的眸光,故作镇定地抬步拾木柴。
并未察觉异常的如白亦跟上又问,“听说师兄在益州破了一桩古刹悬案,师妹倒想听听。”
“好。”
两人全神贯注地讨论起案情,全然未察觉远处蹲在树丛后鬼鬼祟祟的如小苒。
这位霁非师兄,如小苒也是认识的,先不说他是阮平决最得意的门生,官拜大理寺少卿,前途似锦。
就说他平日里体贴细心的好脾气,小丫头觉得,他来当‘堂姐夫’,绝对可以!
再之,早就听闻这位三师兄还未婚娶,许是长年在外办案给耽误了。
思此,如小苒转了转灵动的眸子,暗自欢喜她婶母给她许下的苏子蟹,这一下终于有了着落!
却在这时,忽见晏名不声不响从她身侧路过,正往树林间走去。
眼疾手快的小丫头一把拉过晏名手臂,将他摁到树丛后蹲下,轻声问,“你干什么去呀?”
晏名仿佛从来不知什么是吃惊,即便刚才如小苒那番迅捷如鹰的仗势也未吓到他,只是平静回道,“树枝削完了,去寻新的。”
那语气,如若静风无雨的湖面。
闻言,如小苒咧嘴笑道,“不急,他们正聊得入神呢。”
“他们?”
看出晏名的一丝疑问,如小苒将他拉近,眸光指向不远处的如白亦与霁非,轻说,“我是说‘他们’呀。”
晏名倒是不甚关心林中的两人,却是觑了一眼与他贴得极近的如小苒。
这样一副毫无防备,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他只需略动动手指,便能顷刻要了她性命。
然则他主人只吩咐先监视这个丫头,暂时没有要杀的意思。
若要监视,如统领府素来比寻常人家有戒备,很难混进去。
几个月后她嫁入武阳侯府,那更是混不进去了。
眼下只有借着学堂新生的身份靠近她。
然而事情竟比他想象的顺利,不待他主动接近,这傻丫头居然自己贴了上来。
不但平日里会刻意寻他说话,今日更是盛情邀请他来阳川湖。
晏名思忖时,头顶传来一声厉喝,“姐!你们干什么呢!”
如诚老远看见他姐和晏名二人鬼鬼祟祟蹲在一起,两人亲昵的模样更是让少年心中腾怒,也顾不得穿鞋,从湖中健步如飞杀来,呵斥间早已一把拉开他姐。
这番声动还是惊扰了林中的两人,如白亦与霁非狐疑走来。
“咋咋唬唬干什么呢!”如小苒郁闷地捏住她弟的面颊,斥道,“真是坏我好事!”
如诚一掌拍掉了他姐的爪子,愤懑,“我坏你好事?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吗?”
说话间,眸光瞪向晏名的方向,却见晏名那货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而是不声不响独自去林间捡树枝了。
“我的行为怎么了?!”如小苒显然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惹怒她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