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如往日般飘渺氤氲,却是许久才勉强传出两声‘哒哒’的棋子声。
如小苒乌黑灵动的眸子久久凝视棋盘,那娇俏的鼻翼早已沁出细小而密集的汗珠。
都怪她刚才多了一嘴。
她这位‘新义父’正因秦邵陌不在,寻不到对手下棋而烦闷,小丫头说了一句,小时候常见阎王自己与自己下棋。
言外之意是叫皇帝自己同自己下呗。
皇帝却反问,为何他宁愿自己左手对右手,却不愿教小丫头下棋。
如小苒委屈回道:“教是教过,嫌我太蠢笨,教了两日就不教了。”
然则小丫头哪是蠢笨,是根本不想学,况且更是不想跟着阎王学。
皇帝听完却是来了兴致,硬说要在秦邵陌回来之前教会小丫头下棋,证明他这乖巧的新女儿一点都不蠢笨。
此时,如小苒好不容易定下一颗黑子,忐忑不安地觑了一眼面前明黄长袍人面上的神色。
思忖,这一颗黑子是下对了还是没下对呢?
皇帝满面慈爱,沧桑深邃的眸色泛着笑意,深沉的声音问她,“落定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小丫头一时又觉得不妥,慌忙摇了摇头,那只猫爪子急忙取回刚才的黑子,复又放到了另一个地方。
思忖一瞬,这才自我安慰般地点了点头。
皇帝不语,执下一子,暗笑着收了一片黑子。
这一下如小苒炸了毛,像是被人打了劫一般,大喊,“别!别别!!我…儿臣下错了!!马上改!!”
慌忙从他义父手里抢回黑子,逐一小心翼翼摆回,放好之后还不忘得意地扬了扬黛眉。
这一副守着自家宝贝的小气模样,着实将皇帝乐得不行。
皇帝故意扬声嗔怪道,“举棋不悔大丈夫,棋子落定了怎可说改就改呢?”
“父皇,您这话是说给大丈夫听的,儿臣是‘小人’加‘女子’,‘小女子’是也,可改可改~”
皇帝无可奈何笑起。
身侧的陈吉公公见主子今日兴致甚好,不免也暗自笑起。
此时,听得小太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扣身禀报道,“圣上,阮大人来了。”
皇帝闻言,顿敛了笑意,将手中白子放回了棋笥。
见此,如小苒迅速起身,“父皇与阮大人有事要商议,儿臣先告退了。”
皇帝点了点头,说,“也好,过两日朕再教你下棋。”
一听下次来还是要学下棋,小丫头不免蹙了蹙眉。
礼后,她快速出了御书房,路过阮平决时福身又行了一礼,“阮大人。”
阮平决是如白亦恩师,如小苒平日里没少去大理寺闹腾,两人也算相熟。
见到如小苒,他一礼后拈须笑起,“锦棠公主有好些日子没来大理寺了,老夫还纳闷呢,原是被圣上请来了。”
听闻‘锦棠公主’几个字从阮大人口中说出,小丫头尴尬笑了笑,“阮大人,您还是叫我小苒吧,我这两日正想着去找堂姐呢,之前约了老夫子过几日去阳川湖钓鱼,阮大人可愿同去呀?”
“甚好,甚好,老夫许久未见到你家老夫子了,正好叙叙旧。”
如小苒笑着颔首,阮大人略点头后便被小太监引进了御书房。
……
那欢快的小身板迈着轻盈的步子出了宫,辞了引路的小太监,正要上杨伯的马车时,身后来了一位嬷嬷,扣礼后道,“锦棠公主,皇后娘娘有请。”
听闻皇后娘娘,如小苒一悚,却也不能回绝,只能回身跟上嬷嬷,复又入了宫。
须臾后,嬷嬷引她来到燕雀湖边,这里正是上次端阳皇宴的地方。
如小苒上次见过晚间的燕雀湖,星火点点,宛如仙境,今次白日来看,盛开的荷花沐浴在艳阳下,粉是粉,翠是翠,平添了几分色泽清丽的仙气。
如小苒很快发现了湖心亭中等候的一行人,依稀辨得,那静默立着的妙曼女子,不像是皇后娘娘,而是自小就与她结下仇怨的五公主,李静璇!
小丫头迈向湖心亭的身子一顿,脚步缓了缓。
细一想,如今她也算是位‘公主’了,虽不似李静璇正统,也勉强称得上平级,应该不能拿她怎么样了吧。
至少,李静璇再霸道,也不能随意叫奴婢们打罚一位‘公主’吧。
思此,她才敢继续往前走。
行至李静璇跟前,如小苒略一礼,“五公主安好。”
这位素来傲慢的五公主睨了一眼来人,醋味十足地问了一句,“父皇都叫你干什么了?”
“下棋呀。”
李静璇蹙起柳眉,“下棋?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