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从清晨就开始酝酿起温热,好不容易盼来几阵凉风,才使人略微觉得清爽些。
如小苒主仆仨立在浮鶎先生的木屋门前,屋门紧闭,今日主人不在家。
这是一处坐落在竹林内的清雅小居,茂密的竹叶阻碍了日头,不仅清凉,还略生了一丝寒意。
小丫头来时,前院的木门微微开着,许是被风吹开了,许是主人特意为之,如小苒便不请自入了。
这院子宽敞整洁,一角设有水车,辘辘转动,伴着涓涓的水声好生惬意,再之屋外时时有竹叶沙沙之声传来,倒是自成了一曲悠然之乐。
红灵与月娘还在研究水车的神奇时,如小苒的目光已经落到院子另一处的石桌上。
桌面被刻成了棋盘,两头搁着石头制成的棋笥,石桌上留着一副残局。
黑白石子制成的棋子,不同于翡翠玛瑙精制而成的黑是黑,白是白。这石头自然的黑白纹理是有区别的,没有全黑,没有全白,黑也黑出了不同的层次,白也竟不是一样的白。
小丫头眨了眨乌色的眸子,仔细比对了一下,真的找不出两个黑子是同样的黑,白子是同样的白,有两粒灰子更是难辨别它们是属于黑子呢,还是白子呢?
这不黑不白的,如何区分呀?
这位浮鶎先生不仅住的地方很是特别,就连棋子都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呢。
思此,小丫头挨着石桌坐下,仔细数起桌面上黑子与白子的占地数,想研究出这两颗灰子的归属。
竹叶沙沙摇曳,最终随着一行人的脚步声而缓缓停滞。
如小苒眸光从棋局转向院门外,一乘华而不奢的轿辇被四位精壮的轿夫小心翼翼地搁下。
浮鶎先生这处雅居落于丘坡间,马车不便驶入,若是不想徒步而来,便只能坐轿辇了。
此时轿身微倾,随行的侍从掀开门帘,里面堪堪迈出一位男子。
男子身影颀长,白衫束发,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润清雅。
衬着翠竹的背景,来人身姿飘渺,无风自起,仿佛是哪位仙人下了凡。
只见他拂袖抬掌轻轻推开了院门,那一张比女子更美的脸映入如小苒眼帘。
真所谓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位颜如玉公子身后跟着两人,一位褐衣男子身姿凌然,带着佩剑,一看便是护卫;另一位布衣老汉头发花白,面上却是极其净白,好似与普通男子有些不一样,小丫头一时也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
“请问姑娘,浮鶎先生在家吗?”
来人已然行到如小苒面前,花发老汉极其礼貌地问向她,小丫头却还在琢磨这位老汉给人的感觉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所以一时忘了回复。
再一辨,好像老汉的声音也不对劲,比男人的声音细腻一些。
见自家小姐怔大了眸子呆呆愣住了,红灵慌忙上前回道,“我们小姐也在等浮鶎先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告知,是老夫失礼了。”说话间老汉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鲜有未出阁的小姐亲自上门寻医的,再加上如小苒向来不爱精心打扮自己,所以这位花发老汉一开始误以为她是浮鶎先生的女徒弟或婢女之类,这才上前冒然询问。
此时,三位来人立在院中,先是前后打量了一番院子,最终那位颜如玉公子的目光也落向了石桌上的棋局。
花发老汉见状,又款款含笑走来,指了指如小苒对面的石凳,客气地问,“请问小姐,不知是否方便让我家公子坐在这里呢?”
如小苒清亮地回道,“可以呀。”
闻言,公子微微一笑,缓缓落座,那一双醉人的明眸宛若夜空中神秘的星云,淡泊而悠远,久久停留在棋局上。
片刻沉寂后,小丫头忍不住终于开口,“公子可知道,这两粒灰子是属黑子呢,还是白子呢?”
这多出的两颗灰子实在让她费解,如小苒也不会下棋,实在不懂里面的门道。
话音刚落,对面的公子唇末淡淡扬起,回道,“这两枚的定数,全取决于姑娘希望这棋局的走向如何。”
男人的声音如他的眸色一般淡泊,却是悦耳。
“棋局走向?”如小苒蹙了蹙眉,问,“我若希望白子赢呢?”
男人修长的手指点向其中一枚,回道,“若这一枚为白子,那一枚为黑子,整个局势是白子占尽了优势,反之,便是乾坤颠覆了。”
“那会不会两枚都是黑子或都是白子呢。”
公子浅浅一笑,“所以在下说,或黑或白,取决于姑娘希望棋局如何。”
“不是应该先弄清它们是黑是白,才能知道到底局势如何吗?”
“这棋子亦如人心,或黑或白,或敌或友,全在于姑娘希望与他们成为朋友呢还是敌人,朋友亦可为敌,敌人亦可为友,不过是随了全局的谋划罢了。”
听完这番话,如小苒更是费解了。
此时微风渐起,丝丝凉意袭来,对面的公子受了些寒气,轻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