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邵陌策马疾驰,很快来到云灵山脚下,漆黑的山林间火光隐隐点点,是之前派出的人正在巡山。
云灵山的山路崎岖,夜间又有野狼出没,小丫头若是掉到了山沟里,又或是遇到了狼群,该如何是好?
思此,男人翻身下马,抬步上山,忽又顿住脚步,这云灵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该从何寻起?
平日里最为沉着冷静的秦邵陌此刻也没了主意,这种似曾相识的担忧与不安,最终让他想起了三年前——
这一日,秦邵陌刚出府门,正欲上马时有只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袍,他侧眸睨了一眼,是个六七岁的小娃,左手拿了串吃了还剩一半的糖葫芦,右手小心翼翼地握着块折成豆腐块大小的绢布。
小娃仰着脑袋打量面前的男人,稚嫩的声音问,“你是武阳侯吗?”
男人单眉上扬,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闻言,小娃的嘴噘了噘,说,“是的话,这块帕子给你,不是的话,我在这里接着等他。”
秦邵陌眸光瞥到小娃的右手,绣着海棠的手绢,有点眼熟,像是小丫头平日里常带着的那一块。
男人大手一伸,“给我吧。”
“你就是武阳侯咯?”小孩再次确认。
冷冷应了一声,他接过帕子,露出了一张字条,娟秀的字迹写着:‘寒月寺,南院东厢’六个字。
小丫头的字迹。
寒月寺位于阳城西郊外,设有几处院子专供施客小憩或是留宿。
小丫头平日又不参佛诵经,没事去那里做什么?
况且,叫他去寒月寺,为何不亲自来说,却是找了个小孩送字条。
她人呢?
思此,秦邵陌抬眸再想问清楚,那小鬼头早已不知去向。
秦哲在侧,见主子静默不语,不禁问道,“侯爷,还去宫里吗?”
男人翻身上马,“去寒月寺。”
须臾后,秦邵陌到了寒月寺,沿小径上山入了南院,最后寻到了东厢房。
推门而入,迎面一股浓烈的酒味,眼前的软木桌上摆好了酒菜,两幅餐具,菜未动,打翻的酒坛摇摇欲坠地挂在桌边,仅剩的最后一些酒从倾倒的坛口缓缓溢出,最后沿着桌角一滴一滴地落下,地面湿了一片。
那被打湿的青砖地上,散落了一件女子的裙襦。
这不是小丫头的衣服吗?
秦邵陌抬步上前捡起裙襦,随后眸光蓦然一怔,不远处还有一件青色男子外衫。
他捏着裙襦的手随之一紧,抬眸看向里屋,隔着一个屏风,里面出奇的安静,静到他耳边只有酒水滴落的声音,那循环往复一滴又一滴的‘啪嗒’声,仿佛是在一次次挑衅男人的底线。
静默一息,他抬步往里走,路过屏风的脚步微微一顿,却又毅然绕过,最终停在床榻前。
眼前的素白幔帐中躺着一男一女,李廷与如小苒。不整的衣衫,凌乱的床褥,这样的场景,不用深想便知发生了什么。
男人拿着裙襦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
然而,他想不通,这两人既要行这苟且之事,为何又特意叫他来看。
此时,秦邵陌注意到小丫头闭合的眼睫微微一颤,檀口翕动,似在说什么,可是她整个身子却像是瘫了般一动不动。
男人此时察觉到异样,面前两人从他进来到现在没有丝毫动静,就算现在床榻边站着一个人,他们也是浑然不知,小丫头也就算了,李廷毕竟是习过武的,即便是大醉淋漓,也不该如此迟钝。
秦邵陌俯身抱出小丫头,她身上酒味很淡,人却是昏昏沉沉的,莫不是被下了药?
余光又瞥到她殷红的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口正流着血。
见此,他更确信了刚才的揣测。
秦邵陌脱了自己外衫裹在如小苒身上,横抱着她出了屋子。
路过等在门口的秦哲,冷冷吩咐了一句,“将里面的人给我押回侯府。”
秦哲并未看清他主子怀里的人是谁,却是听出了侯爷阴沉语气中的怒焰,瘆人的很。
带着狐疑,他快步入了屋子,发现榻上躺着人的居然是豫王家的公子。
他愣住了。
主子刚说押回侯府?
这个‘押’是什么意思?
……
一大桶冰水将躺在地上的李廷从头到尾彻底浇醒,闯入鼻腔的冰水呛得他痛苦不堪,李廷惊坐起,修长的手指拧了拧鼻翼,敏锐的余光很快察觉到自己在陌生的屋子里,周围两个精壮的汉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随后余光又瞥到自己身上仅剩一身寝衣,衣襟大敞着。
李廷机警地站起,犀利的眸光发现了暗处坐着的人。
“武阳侯?”
聚精凝神再一看,果然是他!
“这什么地方?你抓我来这干什么?”
却见那倨傲坐着的男人不言语,只略动了动手指,两个壮汉上前擒住了李廷的双臂,将他拖向不远处的水缸,壮汉大手一摁,李廷整个上半身被压进了水里,他疯狂又无助地挣扎,最后只留下水缸里咕噜咕噜的翻腾声。
静默坐着的男人面色阴沉,指间漫不经心地转动扳指,直到眸底生出了一丝不耐烦,才略抬抬手。
壮汉松了力道。
李廷这才能从水中翻出,跌落在地咳喘了许久,原本俊逸的面容已是煞白,眼睛,鼻孔,耳朵,嘴巴,哪哪都呛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