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上午的决赛,洪中再次对上了职高。
昨天三支输掉的球队,职高拿到的总分最高,他们不仅复活了,还在复赛中打赢了诚则中学,进入了决赛。这两支宿敌再次在拦网两边对上时,是人都想骂一声脏话。
昨天赢得那么艰难的体验尚在眼前,今天还要再来一次这种命运未卜的经历,球队里颇有些怨声载道。这已经不是一个人倒霉,得是一群人加起来才能倒这么大个霉。大家通过讨论,全票通过这是张家瑞的霉运出现人传人现象的结果,吉祥物一遭沦为丧门星。
张家瑞哭丧着脸来找他的萌哥:“萌哥,还是你最好,只有你不嫌弃我。”
“我嫌弃你,你能离我远点么?”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始乱终弃,没良心的,嘤嘤嘤……”说着上手抱住了封季萌的胳膊。
封季萌根本不为所动,但因为心情愉快,也没把张家瑞掀开。
昨天打完球,他抱怨了句杨繁来得好晚,结果今天他就赶了个早,现在已经在前排正中央的位置坐下,封季萌一抬眼就能看见他。
“还是按照昨天的策略吧,我封住一米九的球路,你尽量摸到球,只要接到,队长会努力救球的。”
“萌哥,你咋这么淡定,一米九看你的眼神贼他妈吓人,你没看见?”
昨天封季萌一直盯着对方,无论他什么球,封季萌都会跟上,要么封住他的球路,要么触球,后面就没给对方的主攻一个爽快的扣球。几个回合下来,果不其然对方开始焦躁起来,自乱了阵脚。
输掉几个球之后,对方也盯上了封季萌,甚至不惜失分也往他身上扣强力球,估计那两下把封季萌撞得挺疼。但封季萌一直冷静应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挑衅失控,这让对面更加憋屈。几场球打下来,职高队差不多把封季萌当做眼中钉了。
“昨天都赢了,今天也会赢,别担心。”封季萌淡淡说道,拍了拍张家瑞的肩膀,散开两步按照既定的位置站好了。
张家瑞一个激灵。之前为了缓解紧张气氛,一路都在和队友玩笑打闹。但哪怕跟所有人都笑了一圈下来,也没有刚才封季萌拍他肩膀那一下让他淡定。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种语气和神态的确充满了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果然,他家萌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张家瑞默默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对面的杨繁。杨繁也看到了他,冲他笑着挥手打招呼,又把手拢在嘴边喊洪中加油。
他终于懂了萌哥为啥和别人不一样,他他妈的拥有的是爱情的力量。
第一场,大家都打得比较保守,比分紧咬着。对方的教练要求比赛暂停时,封季萌顺势看了一眼杨繁的位置,但是没见着人。很快比赛继续,他也没多想什么,重新投入了比赛。
此时杨繁坐在观众席最后面靠近门口的位置,这个居高临下的位置更方便看清楚全场,但他到这儿不是为了把比赛看得更仔细。他摸出烟盒抽了支烟,又把烟盒顺手递给旁边的徐又临,却被他推回来。
“我现在已经戒了。”
杨繁咬着烟嘴,歪头掬着打火机的火苗:“是么,现在的生活方式这么健康了?”
“嗯,北方天气干燥,有段时间咽炎很严重,医生建议不要吸烟,后来顺势就戒掉了。”徐又临看了正吞云吐雾的杨繁一眼,“本来吸烟也不是好习惯。”
杨繁把夹着烟的手搭在塑料椅子的靠背上,让烟雾飘向身后没人的地方,拿食指点了点烟灰:“戒烟不容易,你一直比我有毅力。”
徐又临看了一眼杨繁的侧脸,又低下头去:“但我一直羡慕你的生活方式,你是个直觉很好的人。”
见杨繁没搭腔,徐又临顿了顿,又说:“人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要么是用理智计算自己拥有的、可以拥有的和可以失去的,要么是不去计算这些,跟着直觉走。以前我一直认为理智派会过得更幸福一点,但后来发现也不是这样。”
杨繁目光放在远处那个挥洒汗水的少年身上。封季萌把手高高举起,却是轻轻拍下,很有心计地把一个强力扣球变成了一个擦网球。为了接他的扣球而退后的对手没有来得及上前,洪中得分,队友大喊着跑过来拥抱封季萌,第一局洪中以微小的优势胜利了,观众席上的看客卖力地叫着好。
杨繁深吸了一口烟:“没你说得那么玄乎,瞎过而已。”
“起码你过得不后悔,没有每晚想到就睡不着的事。”
“杨繁,我后悔了。更年轻的时候,我以为对我很重要的那些东西到头来也没那么重要。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失去了不能失去的东西,所追求的又并非真正想要的,但那时候就是不想承认,没有人有勇气能坦然面对自己的错误,但兜兜转转,后悔最终还是会让他承认。”
“所以我还是回来了。”徐又临顿了顿,又抿了抿嘴唇,“以后也不会走了。”
第二局开始了,比赛的情况还是很胶着,前一局洪中赢得不易,这一局得分更是艰难。打了这么多场比赛,职高也渐渐摸清楚了洪中的套路,栽了很多个跟头后,一米九的主攻手也收起了蛮力,学会了冷静。
“这几年宁市发展得不错,你回来也会发展得不错的。”
“是这样,所有准备都做好了,我才敢再次站到你跟前,”徐又临伸手去拉杨繁放在膝盖上的手,“小繁,我们……”
杨繁适时弯下腰,把烟头在水泥地上杵灭,躲开了徐又临的手也阻止了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