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应了一声,扶我坐好之后,便去开门挑毡。
只见一个身着赭色暗花长袄、发髻盘的一丝不苟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梳双丫鬟髻、手捧锦盒、樱粉色衣衫的小丫头。
那王姓妇人进屋后,目不斜视,嘴角含笑,双膝微屈,极是得体:“小姐安好!”
“王妃听闻静姝小姐身体日渐安好,心中欢喜,命奴婢带了辽东雪蛤来给小姐进补。”
跟在身后的小丫头上前一步,打开手中的锦盒。果然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内里装着已然剔净风干的雪蛤肉。
王妈妈继续笑道:“这雪蛤最是养阴润肺、平肝养胃,只是做法繁琐,颇须注意去荤腥。”她瞧了一眼立在我床前的杜鹃,道:“还要劳烦姑娘跟我这丫头去仔细记记。”
她既如此这般说,我也识得,便点头道:“杜鹃姐姐,那辛苦你随这位妹妹一同去吧。”
杜鹃尚有犹豫,微微露出担忧之色。
我冲着她一笑:“无妨。”
眼瞅着两个姑娘离去,我也开门见山:“王妈妈此来,想必是有话要说,不妨直言。”
王妈妈面庞白净,含笑启唇:“都只道赵大人膝下唯有一女,年纪尚幼,宠溺异常。却不曾想,静姝小姐心思缜密,见识非凡。先前是奴婢唐突了,遣了瑞婆子来,倒让小姐笑话了。”
一句话,将她主子——平南王妃撇的干干净净,倒是个忠心的。
我亦不理会她弦外之音,只静静坐着,待她继续说下去。
她见我不为所动,干咳了一声,又道:“静姝小姐前日里的话,瑞婆子已详尽转述。只是,这事仍颇有蹊跷,还要劳请小姐详述一番才好。”
我神色略显倦怠,蹙眉道:“不知王妈妈想知道些什么?我尽力回答便是。只不过......”
“可是有什么隐情不便明言?”
“倒也不是。”我单手支头,作疼痛状:“只是我先前所中之毒颇深,大夫说已伤及头颅肺腑,如今算是捡了条命,但也有许多往事记不清了。”
听闻此言,她神色微变,但又迅速恢复如常:“那小姐可还记得当日是如何中毒的?”
“我若知道,便不会闹出这许多风波来了。”我心思一转,继续道:“陛下雷霆之怒,我赵府旋即分崩离析,但幸而圣上仁德,留我阖府性命。倘若将初八随我们母女前往金阁寺祈福和西直街施粥的仆众一一问话,想必可以还原当日情景,亦能查出不妥之处。”
王妈妈点头赞同:“小姐此言有理。”
“只是我府中家仆俱已遣散,还要劳烦王府出动人手一一寻回。”我微微沉吟,又道:“若是有失踪或家中骤然富裕之人,妈妈可要更加仔细询问才好!”
王妈妈目中含蓄地露出赞赏之色,口中称是。
“今日见了静姝小姐,奴婢更加明白,此前坊间种种,果真是流言。小姐深明大义,思虑周详,断不会是那抗旨不遵、忤逆不孝之人。”王妈妈又半屈行礼,道:“此番回府,定会详细告于王妃。”
“还有一事,恐也要告知王妃才好。”
“何事?”
我心中突然犹豫,不知是否该直言相告。倘若我心中忧虑当真,此事便不是“仆役起恶心投毒”这么简单的了。事涉王府,虽还没有搞清楚此朝此代这平南王府究竟是什么地位,但赵家已然卷入其中。
却不知赵家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千万不要弄巧成拙才好。
王妈妈见我神思凝重,却又不肯再语,便又问道:“静姝小姐即将嫁入王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