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喝了口茶,秦九有些疲惫地阖上眼,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或许因为身体体力透支过,也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越来越爱睡,也睡的越来越沉,几乎到了雷打不动的地步。
哪里又像以前的草木皆比?
睡的正沉,似乎只是一会儿,又似乎过了很久,有人用双手拍着自己脸颊,鼻端还飘着熟悉的,让人厌阿的药水的味道……
秦九皱起眉。
“阿九,醒醒,快醒醒哦……”声音很柔,几乎能滴出水来。
那一句阿九,百转千回,就像某个人曾经那样温柔的叫唤过她,那个尾音,缠绵悱恻,似乎在心里已经打转过许久许久才这般轻轻柔柔地说出来。
会叫她阿九的人,从来就只有他一个……
睡梦中,秦九湿了眼眶。
“十艳……十艳……”
“别走……夫君别走……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连个告别也没有……”
“十艳……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抢婚……我等你那么久……破小孩……我恨你……我恨你……”
她仿佛回到了和顾朝曦拜堂那日的情景。
她在花桥上痴痴盼着,尽管很绝望,可她始终相信,他不会放任自己嫁给别人。她等着,望着,小心翼翼地盼着,可那个人,直到拜堂那一刻,她低下头和顾朝曦夫妻对拜那一刻,他始终不曾出现过……
不曾出现过!
明明承诺过,不管如何他都会出现将她带走。
可原来,受着承诺的只有她,还傻傻的会期盼的也只有,他早在,早在和独孤颜相见那一刻就忘了她!
他口中口口声声叫着的那个娘子不是她,再也不是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没有抢婚,甚至没有告别,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消失不见,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为什么在那样亲密之后仍然可以这样毫不犹豫的仍下她!
弄情说他死了。
死了……死了……
她不相信,她的破小孩是天下间最强大的存在,他是玉凝成的魔体,怎么可能会死?她不相信他会死,她绝不相信他会死……
“十艳,我恨你!”
那个人拍着她脸颊的手忽然僵硬……
恨。
她说恨……
秦九无意识握上那双拍着自己脸颊上的手,在上面蹭了蹭,喃喃道:“夫君,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不哭,再也没有眼泪,即便是在梦中也一样。
那双手开始颤抖,一下一下,抖如筛糠。忽然,他将自己的手从她手心中强硬的抽出来,闭了闭眼,大声嚷嚷道:“别做梦了,快点醒来喝药!”
她还是没反应,沉沉的,睡梦中也蹙着眉。
她实在太瘦了,身上没有二两肉,那双露在外面的手瘦骨嶙嶙,肌肤苍白没有血色,大夫说她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阿九……”他轻轻叫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拥抱住她。
“不要去恨,不要恨……”
她的唇色很薄,微微抿着,眼睫毛很长,曲卷着垂下来,在眼帘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的头发散乱,并且干枯,医生说,那是败象……
他想带她回帝城,真的想,可她拒绝……她说就算死,她也要死在她想的那个地方……他轻轻抱着她,手指不敢用力,她无意识在他怀抱中蹭了蹭,找个好位置后再度沉沉睡去。
她的身体微微蜷缩成一团,那是婴儿在娘胎的姿态,极度地缺乏安全感。为她的动作,他的眼泪忽然就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砸在脸上,顺着脸颊落到脖颈中,然后被衣裳吸干掉。
他擦了擦眼泪,轻轻放下她,在她浅色的唇上吻了吻,端着凉掉的药,走出房门。
“少爷。”外面小厮行了个礼就要来接他手中的碗。
他侧身躲过,一句话不说往厨房走去。
将药倒入罐中,点了火,他拿着折扇守在旁边,时不时的扇上两扇子。这场景对他来说太熟悉,真的太熟悉了……
不同的只是,人换了,颠倒过来了。
不知想到什么,他原本紧抿的唇逐渐放松,连眉梢眼角都透出了淡淡笑意。
可,不过顷刻,那丝轻松又沉了下去。
火烧控制的很好,热好后,他端着碗从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