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不见,你可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鴏常也笑了,他同样回望上首端坐帝君。
白衣上绣着金色丝纹,嗓音清冽,整个人如同冰雪所塑。嘴角虽噙着浅笑,却不掺杂一丝红尘气,连骨子都透着看破世俗冷意,不含半分温情。
看似温和,实则疏离至极。
谁也不相信这样仙人会动情。
“可你舍不得她。”鴏常道,“哪怕是为了救回虞央,你却也舍不得你小花仙去死。”
虞央是离渊近千年执念,鴏常心知肚明。
不料却这段执念,离渊便再也不能更进一步。
在鴏常看不见地方,离渊藏在衣袖下手忽然紧握了一瞬。
是因为不舍吗
“并非如此。”离渊不想继续这个问题,他示意远处仙侍将外面人放进来,一边对鴏常道,“虞央喜洁。”
“让她用一个凡间精怪之躯,恐怕太过辱没。”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离渊说得太过笃定,饶是鴏常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两人对话没有避着来人,一旁北芙从进来时便憋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开口:“可我看那个小花仙,也挺喜欢干净。”
她脑子没有他们那么灵活,因此并不知道帝君和鴏常要做什么。只是现在一看见他们,北芙就想起那个小花仙安静离去时背影,刚才又听见那些话,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此言一出,不止是鴏常,连离渊都望向了她。
鴏常嘴角戏谑地向上翘着,动作夸张地往门外望去:“让本仙来看看”
北芙涨红了脸:“你看什么”
“看看今日是不是北海逆流,日月同天。”
“你个短毛鸟又在瞎说什么”
鴏常收回目光,一张俊脸上仍是满脸嬉笑,没个正行。
“怎么,难得听到北海小公主殿下为不相干人说话,还不允许小仙惊讶一下”
北芙涨红了脸:“怎、怎么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时离渊不置可否地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然后,就是处理完一切事物,却从姻缘仙君缘邱那里得知,宁娇娇被他带去了荒地上看月落河。
再然后,就是眼前这幅情景。
离渊抿唇,控制住杀意,心中又陡然升起一股不快来。
就像是很早之前,还不是帝君离渊打败了魔族大军,将对方大将本命剑献上时,满心以为这次终于会得到父君赞扬。谁知就在下一秒,他献上战利品,就被对方随手丢给了身边幼童把玩。
那柄剑叫什么,离渊已经不记得了。如今他贵为九重天帝君,要什么宝物得不到
但那种刻骨铭心不甘与屈辱,却如影随形,时不时变回出来嘲笑他曾经难堪。
比如现在,来寻她时,自己还特意带着为她炼制丹药。
可她却
于是离渊唇边划出一道嘲讽弧度,握着木匣手紧了紧,却没有再向前一步,只是站在原地。
“娇娇。”
简简单单两个字,传到宁娇娇耳中却让她悚然一惊,下意识从原地跳了起来,将手中东西全部扔在了地上。
禹黎眼神微黯,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也拍拍手起身。
“真是稀客。”
宁娇娇敏锐地察觉到禹黎语气中极其强烈嘲弄,虽不知原委,可生怕两人起了什么冲突,赶忙往前一步。
“怎么来这里了”宁娇娇向离渊走去,笑得有点紧张,“是姻缘仙君让你来找我”
“嗯。”
离渊扫了眼禹黎,正对上对方挑衅笑意,他懒得搭理,而是转向了宁娇娇。
“不开心”
“嗯”宁娇娇发出了一声气音,她已走到离渊面前,恰对上他漆黑眸子,下意识否认,“没有啊。”
“笑得这般刻意勉强,还说什么没有”
离渊伸手捏了捏她鼻尖,好笑道:“就你这点道行,还在我面前遮掩什么”
他开口时,长长睫羽遮住了半个眼眸,嗓音偏又无比温和,令人听着便觉如沐春风。
不像是九重天上帝君,倒像是凡间有情郎。
宁娇娇习惯了离渊如此,离渊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落在旁人耳朵里,无异于惊天之雷,让人心思浮动。
对方这么好言好语说话,宁娇娇也不好意思继续发脾气,她本想转头和自己刚认识朋友道别,却被离渊扣住了手腕。
稍微使了点力气,他便将宁娇娇半拢在了怀中。
下一秒,两人已经落在了祥云之上。
宁娇娇挣脱开离渊禁锢,回身望去,偌大荒地早已变成了一个小点,仿佛蚂蚁般大小。
连荒地都看不清,更别提人了。
“我只是想和他告别。”宁娇娇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帝君如此,是不是有些管得太宽了”
离渊背对着她,言简意赅:“他不是什么好人。”
末了,他顿了顿,忽而侧过脸来。
此时正处于九重天与月落河交接之所,明暗一线之间,空中光影斑驳落在了离渊身上,将这位九重天上最年轻帝君更衬得风华绝代。
本该是无比瑰丽美好一幕,偏偏祥云上两人无一人在意。
“方才”
离渊抿唇,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忽而有些冷。
旋即他又轻笑一声,转过脸去,忽略心底涌起冰冷与不适,仿若只是闲谈般提起。
“为何忽然叫我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