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娇娇恍然。
正如离渊口中不提,但永远在宁娇娇身边才是最放松姿态,宁娇娇也只有在面对离渊时,才会拿出曾经在浮乌山林肆意。
或许是那点小小私心,她总是习惯性忽视离渊帝君身份,正如他总是带着亲昵促狭地叫她娇娇小娇儿一样。
宁娇娇总觉得,离渊与当日在凡间为她赢来最大那盏花灯仲献玉,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事实上,何止不同,简直天差地别。
只是这样差别以前能忽视,现在却再也无法熟视无睹。
宁娇娇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面如冠玉、风姿卓然仙人,忽地有些难过。
“叫帝君有什么不好你本来不就是帝君吗”宁娇娇努力撇去心头酸涩,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硬邦邦地开口,“他们都这么叫你,我就叫不得了”
她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离渊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直把宁娇娇看得有些心底发毛,面上强撑着不露怯,心底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添补上几句。
“自然是能叫。”
清冽如冰泉般声音传入耳畔,宁娇娇下意识想要开口辩驳些什么,离渊却率先转移了视线。
与此同时,他也松开了原本紧握着宁娇娇手。
“离渊”行动比思考更快一步,宁娇娇不顾已经到了天宫外,在那些人惊愕眼神中,一把拽住了离渊衣袖。
离渊回过头,就看见小花仙盯着他,执拗而认真地开口:“我没有别意思,只是刚才有些生气,不是故意要和你生疏。”
说这话时,她眼睛起了层薄雾,将总是亮晶晶黑瞳仁遮蔽,如云中窥月。
依旧很漂亮,但离渊不喜欢。
他总觉得,小花仙就应该是肆意活泼,哪怕娇纵些、出格些,都没关系。
但不该是这样,这般小心翼翼,实在不像是凡间那个单纯灵动小花仙了。
见她主动服软,离渊眉梢微动,睫羽间冷意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现在呢”离渊牵过宁娇娇手,与她十指相扣,“还生气”
若是鴏常在此,定然会讶异帝君离渊何时变得这般好哄,竟是轻易就被宁娇娇一个眼神便捱了过去。
“已经不怎么生气啦。”宁娇娇摇摇头,“本来觉得是你忘记了与我约定,现在想想,你毕竟是帝君嘛,忙起来,偶尔忘记些事情,倒也正常。”
嘴上这么说着,眼睛里确实明晃晃地写着不服。
离渊失笑。
两人已至天宫殿内,这里是宁娇娇住处,她不喜欢太多陌生人在旁,因此仙侍并不多,大都在门口守着。
宁娇娇脾气总是十分浅显好懂,比如现在,她心里仍是憋着气,连茶也不给他倒,自己一个人走到了窗旁,对着外面两头白孔雀发起呆来。
说什么不生气了,分明还是气得很。
离渊也不恼,手腕翻转,下一秒冰玉茶壶中便盈满了金枫玉露茶,修长手指捏着其中一个杯子,白衣仙君缓步走到了穿着青色衣裙小花仙旁边。
“赔罪茶。”离渊将茶递到了宁娇娇唇边,“喝了我茶,便不许再生气了。”
声音温润,又带着一丝绵软,不似九重天上帝君,反倒像是人间窝在主人怀里撒娇猫儿。
宁娇娇再多气也消了,她斜睨了离渊一眼,终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好吧,那我这一次,就不记在心上了。”
离渊笑着看她喝完了茶,摇头道:“这只是第一件事。”迎着宁娇娇不解目光,他抿唇浅笑,“第二件事,便是伸冤。”
“伸冤”宁娇娇被他拉着走到了紫玉桌前座下,一边反问,“有谁胆大包天,竟然敢冤枉我们九重天帝君大人”
“那胆大包天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离渊坐在宁娇娇对面,拉过了她手,下一秒,宁娇娇细嫩掌心中便出现了一个木匣。
就在宁娇娇不解之时,木匣应声而开,其中赫然呈着一颗如菩提莲子大小丹药。
通体乌紫,光滑表面泛着金光,饶是放在珍品多如牛毛九重天宫里,也是不可多得宝物。
“给我”
“当然是给你。”离渊道,“延长寿命丹药,我还能给谁”
宁娇娇面上覆上了一层薄红,“你又嘲笑我修为”
“并非如此。”离渊看着她,垂下睫羽,遮住了眼中晦涩,“娇娇,我希望你能陪我长长久久。”
用她滋养虞央魂魄是真。
希望宁娇娇能活下去,也是真。
这句轻叹低沉得仿佛呢喃,连将它说出口主人都下意识希望它消散于空中。
宁娇娇没听见离渊话,但也知道这不可多得丹药是离渊为自己制造,她抬手挠了挠脸,只觉得面颊滚烫。
原来真是自己冤枉了人。
“我错了。”这次道歉真心实意,“是我误会你了。”
离渊眉梢微动,嘴角向上扬起些许弧度,将手往前一摊:“我酒。”
宁娇娇轻咳一声:“喝完了。”
“喝完了”离渊抬手揉乱了宁娇娇头发,“看来我家养小花仙不止胆大包天,还是个偷酒贼。”
宁娇娇辩驳:“我可不是偷酒,酒本身就是我酿”
离渊似笑非笑地睨了宁娇娇一眼,一手撑在桌面上抵住下巴:“也不知是谁拉着缘邱老儿喝闷酒,还偏偏挑在月落清河下”
“我才不是喝闷酒”宁娇娇当即纠正,“是缘邱小仙拉着我去看风景,我才去。”
都说到这儿了,宁娇娇自然又想起了刚才她生气缘由之一。
禹黎。
离渊抿着唇笑,并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对面人。
他皮相生得太好,好到仿佛独得上苍钟爱,连一丝瑕疵也不肯落在他身上,清隽飘逸,温和中透着疏离,像是上弦之月,皎洁清冷,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可月永远只高挂于空中。
千秋万代,亘古不变。
宁娇娇看着看着,便转移了目光,然而猝不及防间,却被不知何时起身离渊扣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