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因为一个人失眠的感觉对于萧栗来说其实很微妙。</p>
他是那种领地意识强烈的人, 喜欢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不让外人进来, 自己也不出去，但现在却有一种被沈蜃之逐步入侵的错觉。</p>
萧栗合上眼睛, 眼前浮现的画面是当初从死神实验室归来时, 沈蜃之站在他家门口等他的身影。</p>
这幅画面和方才在楼下遇到他时的样子融合在一起，让萧栗没办法安安稳稳地入睡。</p>
被人珍视的感觉的确很温暖,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但他始终无法轻易地答应一段感情。</p>
每一段关系都会有结束的那一天，为了避免结束, 因此萧栗也不喜欢任何开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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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有什么能够一直持续下去。</p>
萧栗又尝试了五分钟，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找点事做。</p>
客厅里，一根漆黑的话筒正好卡在沙发柔软的垫子里，时不时从筒身中冒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转动着观察四周。</p>
话筒下面的电线被萧栗借了潘吉明的指甲刀给拦腰剪断，只留下了一根线头。</p>
傅子歌已经这样卡在沙发里很久了, 它完全可以控制话筒找到一个舒适的地区，但这样只露出麦克风的姿势让它感觉安全。</p>
这只来自现实里的鬼怪忌惮地看着挂在墙上的古画，再望望挂在花瓶里的人偶摆件，在檀立看过来之前及时转移眼珠, 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p>
萧栗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一时之间还没能找到傅子歌, 找了片刻，他把靠垫拿起来，挖出卡在里面的话筒。</p>
“傅子歌，”萧栗开口之前想了一下，还是这样称呼对方，他按了一下太阳穴，“你记得你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p>
被放在茶几上的话筒收起眼睛，可能是出于对自己职业的热爱，它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死性不改——</p>
萧栗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面前的电视剧忽地被打开了，打开后里面播放的不是电视剧，而是一支mv：</p>
《忘了》，歌手：杨丞琳。</p>
萧栗：“………”</p>
在歌手开嗓之前，小黑猫已经跳过来，一爪子拍在遥控器上，把电视给关了，示威性地吼道：“喵嗷。”</p>
安分地搭在桌上的小黄本实时翻译：【新来的，不要在家里放奇怪的东西！】</p>
ktv鬼立刻怂了，它收起眼睛，老老实实地开了口，从话筒头部传出来的声音是属于男人的烟嗓：“忘了。”</p>
失去了旋律的掩盖，这声音听的令人不禁怀疑它下一秒就会剧烈咳嗽。</p>
萧栗：“你还记得什么？”</p>
傅子歌老老实实：“很痒，很疼，很舒.服，没有感觉，然后就是……意识的混沌期，想要杀.人。”</p>
“但是你没有杀掉那几个客人。”萧栗回想起潘吉明的话，那些发现ktv鬼怪的客人没有死，否则他那ktv怕是不止暂时停业。</p>
虽然那时候傅子歌的眼睛充满了恶意，但它并未真的动手。</p>
傅子歌：“一开始很想，但我怕惹来那种专业捉鬼的天师，到了后来我更想看他们哭，让他们恐惧，看他们吓得腿软失.禁的样子。”</p>
“所以在你死后和变成鬼之间，你是没有意识的？”</p>
“我不记得了。”</p>
接下来不管萧栗怎么问，它都很茫然地重复这句话。</p>
萧栗不再追究这一点，他换了一个方向：“你画在镜面上的符号是什么？”</p>
“我在涂鸦角看到的，”傅子歌道，它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变得痛苦不堪，如果是个人，它该抱头痛哭，“其他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p>
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事情很明显，傅子歌去了一趟涂鸦角后眼睛开始发痒，某种力量教唆驱使着他挖下自己的眼睛，当场死亡，在一年后，由于某些异变，化为鬼怪。</p>
由于这是现实，可能并未受到副本规则加持，傅子歌比起副本鬼怪要弱小许多。</p>
萧栗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把话筒拿起来，又塞了回去，贴心地给它留了一条缝便于观察。</p>
就在这时候，傅子歌突然用眼珠子转向萧栗：“莫里亚蒂，可以问一个问题吗？”</p>
它听潘吉明这么叫萧栗，便也跟着这么称呼他了。</p>
萧栗：“你说。”</p>
“这些跟我类似的存在……”这只话筒做贼心虚地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你是怎么找来的？”</p>
都像它一样被说服了么？</p>
但是看那只人偶凶戾的眼神，那只恶猫凶悍的样子，那幅画灵睥睨一切的下巴，那只灯泡充斥着邪恶的光芒，完全不像它这般柔弱无害啊。</p>
萧栗：“在另外一个世界认识的，你也会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