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没来由一股子气,她对视了容小龙一眼,彼此不需要再多言语些什么,心知肚明了: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容小龙的眼神中还传递了一些其他的信息:如果他们是一伙的,那么如今这个客栈,可是就是二比二,平番了。在不知道是敌是友之前,暂时按兵不动吧。
那也只能如此。
若离在现实面前妥协。
她原本的主意中,还多少有些顾忌对方会不会在饭菜里下毒之类的防备,就算是没有在饭菜中直接下毒,也有可能下在特定的碗筷中。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
结果那个原本还记得在摆放碗筷的伙计被少妇一个娇嗔的媚眼当场迷的骨头酥软,手脚不知道排序,一边激动的使劲瞅美貌少妇,一边手脚错乱的给桌上四角个子便了一个勺子两个碗一只筷子。
然后施施然落座,落座了也不管客人了,直接把最大的狮子头捞到了少妇面前的碗里,然后少妇‘心疼’要推给伙计吃,伙计如何舍得?立刻推拒了回去,少妇再推,伙计再挡......实在是浓情蜜意,你侬我侬,辣眼不能直视.......
也别说什么防备下毒的事情了。
这手慢一点,都快没得吃了。
没错。一贯钱的晚饭,容小龙出的银子,结果在饭桌上吃的筷子在桌上宛如战斗一样的,是理所当然上桌的伙计和不请自来的美貌少妇。
别看那少妇貌美如花,初见甚至还一度惊艳到了容小龙,结果最让容小龙感到震惊的,居然是少妇的吃相和食量。
别说容小龙了,就连阅历还算是稍微广一点的若离,都没有见过这样狼吞虎咽的吃相的。
那么漂漂亮亮的一个美貌少妇,穿着精精致致的,头发梳的那么好看,还擦了胭脂水粉和口脂,结果啃起大肉来,啃得那叫一个大开眼界,荡气回肠,满脸都是肉末。
容小龙喃喃自语:“那么小的一张脸,还没猪肘子大呢.......”
若离接话:“啃得都能把脸给埋进去了........”
容小龙光顾着点点头。然后手慢了一步,被若离抢先抢走了最后一颗肉丸子。
喜欢吃肉菜的灰袍伙计和美貌少妇.......容小龙心里心事重重的。出乎意料没加入在饭桌上抢肉的行列。其实也抢不到。
心事重重的若离早就把提防的事情给忘了个干净。一心一意想要赚回去那一点银子。一贯钱呢那可是。
......
容小龙半夜的时候被一些微弱的声音给吵醒,他没动,而是静静地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听动静,他辨认出来那些微弱的声音来自于两面窗外。一面对着大街,一面对着后院。两边都有动静。
他坐起来,弯腰穿鞋,一眼就瞥到了那个面向大街的窗户后斑驳的灯光。
容小龙困惑之余很快推算了一下时间:他醒来后精神很好,应该睡得很长,不存在短暂眯眼的可能性。他是晚饭之后很快就入睡的,差不多是掌灯时分,掌灯时分要睡够一觉,醒来最早最早,也应该是夜半。
这里不是金陵也不是淮城,不算是什么繁华之地。一个山中小镇而已,何来半夜如此热闹景象?难道真如他白天怀疑那般,这个镇上把白天做夜晚过,夜晚做天明过?
容小龙放轻脚步走到临街的床边,慢慢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果然从外漏进来晃眼的灯火。
窗外果然热闹。
简直可以算是人声鼎沸。
那对面的铺子有客人进出,伙计在门口吆喝,远处石桥的河面上有小船游过,河边还有好几个村妇在捶洗衣物,远处酒楼送菜的小二忙的团团转,有温雅饮酒的,还有大堂吆喝划拳的,街上各种摊子齐聚,卖菜,水果,布料,手势,包子.......有风跟着灯火扑面,风里什么味道都有:对门人家做饭的油烟味、药店中熬煮药材的苦涩味、蒸笼中冒出来的面香水汽……
好一番人间景象。
偏偏这番热闹,这番景象,只有这个客栈是个突兀的例外。容小龙的面前仿佛是一副人间万象的画卷,偏偏只有这件客栈是一处突兀的败笔。
在容小龙的眼里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客栈和这个镇子,以一种很温和的方式共存,且对立。不知道已经对立了多久,也不知道未来还要对立多久.......
容小龙扶在窗框上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差点捅破了窗户纸。
可是这一层窗户纸,早晚也是要捅破的。
灰袍的伙计在那个灰扑扑的大堂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整个大堂都弥漫这一股熏人醉意的酒香。灰袍伙计有板凳也不坐,靠着墙蹲着,跟偷酒喝的小贼没什么两样。也不用酒杯,就这么用碗大的木勺一勺一勺舀出喝。
那个美艳的少妇不在,就伙计一个,喝出了一种醉人愁的感伤。
见他下来,也不废话,冲着他露出了个猥琐的笑意:“怎么把小媳妇一个人丢楼上?……真是不解风情啊……”不知道已经喝了多久,眼神迷蒙,打着酒嗝,就差一头栽倒在地上醉死过去。
幸亏身后有个灰扑扑的酒坛子给他倚靠着才不至于真的脸怼地上去,伙计看着醉得厉害,神志不清的:“........我怎么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呢?”
容小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都说了,我们有血缘关系.......”
“我也说了......除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夙世因缘,没看出来什么别的关系.......”伙计一声酒气,干脆已经醉地半趴在地上,一只手倒是还记得死死搂着那个毫不起眼的酒坛,生怕被容小龙抢走了一样。
灰袍的伙计很没有形象的趴在半趴在地上打了个嗝。
“小客官半夜不睡觉,出来晒月亮呢?”
“这小镇月下一片繁忙景象,比较白日宁静,更像人间。”
容小龙停在了台阶的最后一层,不再往下走,双脚没有踏入大堂的土地上。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似乎并不打算和这个伙计展开一场漫长的对话的意思。
伙计依然是醉眼迷茫的样子。
但是眼前景象却不代表对方是个企图含糊过去的糊涂人。
不过伙计倒是还算是热情,他甚至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个碗,给容小龙倒了一碗酒。他似乎就打算请容小龙喝这么一碗,然后依然用木勺一勺一勺像喝水那样的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