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不曾作恶,为何要他悲伤至此呢?
佛寺之中还有十八罗汉,还有观音弥勒。简直可笑至极,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你一尊佛。我求佛不灵,求己无用。我自寻出路,自找生天。
那眼前面如满月,眉心一点朱砂,仿若金童的孩子,笑容可亲可爱。他才是佛,跪在这尊佛的脚下,仿佛置身佛国一般。周遭的烛火都成了圣光,那孩子对他摸顶,若有若无的力道,令他仿佛疾病全消。
.....
赵帛听罢之后久久不发一言,到最后才叹气:“那善人以为自己终于得到救赎,可是哪里知道,那才是踏入地狱啊。”
“而且不光如此,他搜刮了大善人的钱财,最后还诓骗地大善人杀光一家。——我可不信那场大火是大善人山穷水尽之后的绝望之举。只怕也不简单。”
赵帛将心比心一下:“若是有个人,骗光了我的钱,还要我的命,我想横竖都要死,那我便是死了也要托拖着那个恶人一起下地狱。怎么会白白便宜了他坐享其成?还杀了所有人证?”
这个就不清楚了。
这是陈年往事。
多年后追溯,也不过只是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
月小鱼没有说后来,大概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许旁人听了惊奇,觉得不可思议,可是那官府收纳的案件中,这些年,这种案子其实不算少。之所以觉得少,罕见,也是因为我朝地大物博,消息却不互通往来,官府怕这些事情传播越广,就会越长凤台童子的声势,一方面震动民心,一方面又会起散播作用。于是这一类案子,大多被当地官府下来。
可是压制下来并不代表妥协。这么多年,何方官府甚至联合建了一处隐阁,专门放与凤台童子有关联的案子。一开始案子的卷宗只是装了一箱,再是两箱,再是三箱,再后来,直接搁置在架子上。
每一个官府都有这个隐阁。他们互通。每一处隐阁的备案都一模一样。这是物证,这是受难的百姓用鲜血写成了卷宗。它们藏身在隐阁中。不见天日。终等有朝一日,有人可以砸开那封闭隐阁的枷锁,让这些物证昭示天下。
如今再想一想凤台童子的下场,越发是觉得那一丝丝的痛快在逐渐加码。
“凤台童子在诓那位的大善人的时候,估计说了佛祖不少坏话.......佛祖大概会无能吧,或者佛祖确实无心去怜悯芸芸众生。可是佛祖至少不会害的人家破人亡吧。你见过哪个佛门弟子,会因为别人喝酒吃肉就怒目相向的?佛家讲究自持。最不爱强人所难。这就是佛祖的好处。”
“可是如此佛性的佛祖,却是凤台童子的眼中钉呢。”
赵帛说:“就在三年前,左海边上的一个镇上,发生血案。一个平日香火极盛的佛寺,忽然被一群持刀者闯入,大开杀戒,见僧杀僧,见香客就砍香客。当时是大年,寺中为了迎接拜佛的香客,准备了很多香烛和佛礼,还备了很多的斋饭,开了斋堂。原本是好意,喜气洋洋的。结果发生了命案。僧侣几乎全灭,死伤了一半的香客,很多香客是被僧侣给救下的。当时赶来的百姓和官兵,扒开层层僧侣的尸体,才见到掩护在尸身下已经吓的不省人事的香客。很多孩子是这样活下来的。”
“不过这件事并不像那位大善人那样草草结案。”
事情发生在左海的邻镇。所以事情来龙去脉,赵帛算是一清二楚了。
这件事情轰动极大,就算是当地官府极力隐瞒,照样传到了左海。也传到了赵帛的耳朵里。那个时候赵帛还是个孩童,孩童都有所听闻,那么其他人自是不必说。
赵帛对于屠杀僧侣和百姓的事情念念不忘。在他的眼中,犯法者必伏法。若是官府不作为,赵家难道也会袖手旁观不成?
若是真的袖手旁观,那江湖执法世家何必还要去担当这个虚名呢?
赵家当然不会白白担当这个虚名。
这是江湖世家和朝廷官府的第一次正式合作。
“结果呢?查出来了吗?”
赵帛说:“当然。”
他左右各看一眼月小鱼和容小龙:“你们猜,凶手的身份?”
他这么一问,反而不好猜了。他们原本想着,横竖大概是绿林好汉,或者受凤台童子蛊惑的贵人?不是说,一般人入不了凤台童子的眼嘛。虽然都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可是这就是这么一说,王子真的犯了法,那个庶民敢叫出这句话来?
赵帛也不过是随口卖个关子,他这又不是讲趣事,对于沉痛话题,他就算是旧事重提,心中的沉重也不见得少下一分。
“赵家查的很快,官府查的也快。两方把凶手一对照,居然相同。那就差不离了。你们知道吗,那些持刀闯入佛寺,杀人不眨眼的,其实就是一些普通的民户。”
“他们都是同一个村的。左海那片地方,山村很多,地势复杂,当地方言错乱,几乎到了隔一个村就不可互通的地步。当地的官府为了推广官话,费了许多力气。可是到了那个村落,发现那村落的大部分人,都不会讲官话。”
“他们抓了村长来对峙,其实也不用对峙,官兵在农户家中都搜到了凶器。就是他们平日里的除草,割稻,杀猪宰羊的农具。还有血迹,干透的血迹。那农具用的太久了,大概也杀了太多人,那么多血喷溅在老木上,都渗透了,可是当地穷啊,也舍不得丢了那些农具,就那样用。官兵赶到的时候,他们还不知为何,以为又是来推官话.......”
“他们不愿意,觉得说官话是忘祖,很是不欢迎官兵,推推嚷嚷,说‘不’说‘走’,这是他们唯一会说的官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