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鱼背后说人,总是理亏一层。她当然有这份自觉。背对赵帛的时候正对容小龙,她做个鬼脸。无赖中又有明显的威胁意味。
容小龙觉得好笑:“便就如此,哪里像个十九岁的姑娘?”
月小鱼没想到容小龙会说出来,她倒是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反应。
倒是赵帛,反应很快,也是惊奇:“你有十九?月姑娘你?”
赵帛绕到月小鱼正面,上下打量:“你?十九?”
他以为容小龙和月小鱼在开玩笑,不是容小龙唬他就是月小鱼唬他。要么就是月小鱼和容小龙一起唬他。他自然不会上当。要做神偷的高徒的人,这点分辨能力和心眼还是要有的。
于是他不上当。
以一种质疑的眼神一对二,极其坚定。
可是容小龙和月小鱼并没有这种要和他对峙的心思,一个无辜一个气愤,偏偏就是没有戏谑的成分在里面。
所以?是真的?
赵帛认真打量一番,决定接受事实。
他说:“哈。”
这一声‘哈’很是惹恼了月小鱼,她过来给了赵帛一个爆栗:“‘哈’什么?!”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习惯,之前从来没有对容小龙用过,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居然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她敲下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置,甚至有点惊慌到发愣。
赵帛也发愣。他大概也不曾被这样对待过。猛地被‘教训’了一番,居然乖巧起来。看来将来也会是个软耳朵。
赵帛委屈:“我错了......”
赵帛虽然道了歉,可是到底为什么道歉,自己其实是一头雾水的。天地良心,他只是当时被吓到了,因为刚刚月小鱼的爆栗,叫他本能想起了儿时被教书先生赏赐的戒尺。
当然不是打,教书先生不敢打他们这些世家的小孩,教书先生手持戒尺,缓缓走过呆若木鸡的小学童们,从教书先生的角度从上往下看,只看到一个个头顶的小圆包和圆圆黑黑的脑袋。他点名,且无规律,如孩童玩耍时候的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起来背书。他也不唤名,用戒尺点一点某一个小圆包,那个圆包的主人就要愁眉苦脸的起来背。
有的磕磕巴巴,有的很是顺利,有的甚至还能倒背如流,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的状态,坐下去之后都会不由自主地大大地松一口气。
赵帛不知道为何,最经常被点到。
他功课因此最好。
他的父亲,赵家庄的前任庄主极其欣慰,请先生饮宴。先生喝多,言谈中道出为何常点赵帛背书的缘由。
“那小公子.....脑袋圆圆,十分讨喜,又顶着个小圆包,圆包也梳地比别个孩童还要圆......看着就有趣......一个圆顶着另外一个圆......”
赵帛欲哭无泪。
他如今已经不再忧愁是否会被先生点到的可能,结果这种儿时的忧愁居然伴随到现在。这很不得了。若是以后,他跟了某位神偷师父,神偷师父要考验他,让他去偷个戒尺.....他到时候岂不是腿软?
赵帛自顾自在胡思乱想,神思早就飞到天外去。
可是这一切容小龙和月小鱼并不知道。尤其是月小鱼,她只能看到赵帛一时委屈,一时沮丧,一时做无语状,最后甚至开始垂头丧气起来。
她慌的不行。
心中也暗自后悔: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哪一个不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估计亲生父母都没舍得碰他一根手指头,她倒好,一个外人,话没说几句,就敢上手了?
反了天了。
她神色带着明显的惊慌,和容小龙对视一下,又跟着使了一个眼色。
容小龙原本不明所以,还歪头面露疑惑。但是很快他顺着月小鱼的视线看了一眼还在垂头丧气中的赵帛,顿时领悟过来。
两人的交流就在这无声中进行。
“他怎么了?”
“还不是我刚刚打了他?是我的缘故吗?”
“难道是我?”
“这是你挑起来的。”
“我说错什么?”
“你又对了什么?”
“十九,不像,哪一点错?哪一点不对?”
月小鱼被问住了。无声的讨论到此为止。
月小鱼左思右想,决定道个歉。
可是这歉意到从何启齿呢?实在是为难。可是若是不道歉吧,赵帛这样一脸沮丧又实在是可怜。罢了罢了,自己毕竟年长,要端出姐姐的做派和大度来。
她咳嗽。
“那个.....”
她还不曾‘那个’出来什么。
一边在床上养伤的容小龙就‘哎呦’一声叫唤起来。
他表情痛苦,演技自然,当下唬的月小鱼忘记道歉,立刻上前搀扶他:“你怎么了?”
赵帛也吓一跳,面上的沮丧表情荡然无存,他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朝门口招呼:“快进来快进来,他刚刚醒了......”
赵帛招呼进来一名提着药箱的太夫。
鹤发白眉,神态慈祥,他提着药箱,脊梁挺直,十分有气度,同样也十分有说服力。一看就是个仁心仁术的好大夫。
仁心仁术的好大夫给容小龙把脉,又查看了一下伤口上的敷料,皱眉。
令太夫皱眉,通常没有好事。
容小龙原本只是想要打破僵局才故意哎呦,他不知道有没有吓到月小鱼和赵帛,但是自己如今反而被自己给哎呦出来一声冷汗。
太夫眉头微皱,又放松,又皱,容小龙的心跟着太夫的眉头扯来扯去,仿佛那不是两道眉毛,而是拉动容小龙心脏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