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快容小龙就从这样短暂的自作多情中抽离。
他眼角余光瞥到了那角门处一动不动的影子。十分矮小,如,安然等高。
容小龙反应过来,继而如遭电击。
这下他可以回答谢然的离朱的困惑了:为何事情闹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个府里真正的主人凤台童子却没有出现。
也可以回答他心中浮现过的困惑:既然谢然说过凤台童子和贺兰家主是朋友,为何卫管家已经到了威胁性命的时候,也不曾开口高声求助。
他是没有面子,可是凤台童子却不可能一丝都没有。
如今想来。
卫管家一开始就已经明白了形势。他中了圈套,有人里应外合,挖陷阱,捏软肋,要他死。
卫管家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一生顺遂,回想大半个前生,自觉自己的路途如一道顺流而下的大河,滔滔滚滚,一路驰骋。而他得罪的,杀的,恨的,也多如过河之沙,他如何在意的过来?何况这些沙子,鹅卵石,瓦砾,哪怕是再多棱角,又能成什么气候?再多也给它撞得粉碎,磨地粉末,润的圆滑。
而最恨他的人,卫管家心中也一清二楚。
当然是凤台。
凤台恨他,又依赖他。
凤台要他的手,要他的脚,要他的脑子。因为他的手够大,可以举得起刀,他的脚够稳,可以行的了远路,他的脑子活络心狠,杀得了人。——很多事情,想的到谁都想得到,可是要做,还是得是个成年人来做。
凤台,不就是个童子嘛。
百姓信他长生不老是不假。可是除了这个长生不老,谁又真信他嘴上说的话呢?看看童子面,幼童身,那稚嫩的语音,端出最恨的表情,也不过就是个娃娃在斗气。
谁信他?
卫管家暗笑。
卫管家一笑,凤台童子就笑不出来。
凤台童子不记得自己多久不曾舒畅地笑过。
而如今,他终于可以畅快的笑。
他心中极其畅快的站在暗处,看着再也笑不出来的卫管家被拖出去,如一坨硕大的死肉。他原本想着眼睁睁看着卫管家死,看着卫管家脸上浮现点惊惧叫他看看。可是临安却说,无助比惊惧更好玩。
他本来不信。
临安激他:“你可以亲身瞧一瞧。”
他自然同意。
果然。
当卫管家那种无助和绝望浮上面上的时候,他的心里简直畅快无比。他甚至还有一丝正义感在,为了谢然这个意外。
对于谢然,凤台确实是有些感到可惜。
他不缺时间,可是对于可信的人却十分的渴求。他信任谢然,他完全可以培养下一个谢然成为他的另一个‘卫管家’。可是卫管家却坏了他的事情。
大概这算是令一种层面上的主仆同心:对于凤台来说,卫管家不过是一个名字,谁都可以是卫管家。而对于卫管家来说,谢然也不过是个名字,随便哪个小孩都可以是谢然。
实在是可恨。
可是凤台不得不承认,卫管家确实是非常规矩的按照他培养的模样成长起来的。他的可恨在意料之中,他的可靠同时也在意料之中。
这两者矛盾冲撞到一起,凤台权衡很久,虽然可靠占据多份的配额,可是那一丝丝偶尔浮现而越来越难压制的可恨如心头的毫刺,让他翻来覆去都觉得不适。他终于决定拔出它。
临安喝了一口热热的甜牛乳,说:“你要留那个小孩干嘛?他可是个哑巴,毫无作用。”
临安看着渐渐走出黑暗的凤台:“不如一同清理掉干净,父子同心嘛。”
凤台拒绝了这个提议,说:“我眼下没有多余可信的人。安然要留下。”
临安神色古怪的看他一眼,仿佛凤台在他眼里成了个怪物,临安不解:“他是个哑巴。能做什么事?”
凤台也看他一眼,神色同样透着如看怪物一样的古怪:“他虽然是个哑巴,可是他会长大。”
凤台的不悦溢出言表,临安哈哈大笑,先认了这个软:“好好好,你和家主是朋友。我呢,不过是个小辈。小辈当然要听长辈的。”
临安是个年轻人的模样,对着一个幼童自称小辈。这在围观群众容小龙眼中,越看越是古怪。
更古怪的,还在临安继续对凤台童子说:“其实按理,我应该称一句长辈的?”
临安说:“只是不知道,您和我的父亲谁要年长?我要称呼叔叔,还是大伯?”
他嘴里说着敬语,可是面上却带着淘气的笑意,他眼中还闪着恶作剧的光芒。怎么看,都怎么是个纨绔子弟的做派。
凤台如寻常面对纨绔子弟的人那样皱眉。却更多的是无奈。
他显然反感,却也无奈。
凤台只说:“不必。”
凤台的不悦之情更重。说话也跟着重了。临安耸肩,居然真的就中断了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终止,不代表今夜的事情就此完结。
临安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容小龙的存在,他面上露出一副夸张的恍然大悟以及懊恼的神色来,拍一个拍手,他指一指五花大绑的容小龙:“还有这个刺客!!!我忘了个干净!!!”
鬼的‘忘了个干净’。
容小龙从刚刚开始,就不止一次对视上了临安狡黠的目光。他显然是故意不提,想借个好时机再提:今夜多姿多彩,虽然家主离家出走,可是居然为了弥补他,接二连三送上来倒霉鬼让他出气。他果然是个老天爷宠爱的小孩。
临安从椅背上转了个身子,大半个身子都扭趴在软靠上:“这个刺客怎么处理?”他回头看凤台童子,“说回来,你可是要好好谢谢这个小毛贼......若不是他正好出现,我要替你处理卫管家,还地好好寻思两天呢。”